蓝色的炉火在厨房里跳动着，反射出的蓝色光芒像是磷火，带着绚烂的梦幻色彩。
黑暗的小空间，因为这一缕火苗而变成了海洋。
处在蓝色海洋中，薇薇安并未感受到灵魂的自由，反倒觉得丢失了魂魄。
火苗照耀中，她再一次确定了那张身份证件上的信息。
“姓名：吉姆”
“年龄：41”
“籍贯：……”
这个钱包，来自于拾荒者。
仿佛想要在蓝色海洋中抓住漂浮的木板，薇薇安将证件对准火光，集中于那张照片。
在蓝色焰火的招摇下，那张脸整体显得发蓝。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蓝宝石一般引人注目。
“不一样…这不是拾荒者的身份证件。”薇薇安看到照片中人蓝色的双眼，黄色的卷发时，产生这样的片段。
她清楚记得，提供期货合约的拾荒者，生着黑色的直发，三七分，瞳孔也是黑色的，面部有典型东方人的相貌特征。
在担任幕僚时，他曾有机会和东方人有过接触，因而清楚东方人的特殊表征。
他们害羞，内敛，低调。
薇薇安仍旧不敢保证，因为炉火是煤油不充分燃烧后产生，带着有色的光芒，将整个房间染成蓝色，难免会改变看到的景象。
薇薇安不敢打开厨房里的等灯，在邻居眼里，现在她已经是入睡状态。
她循着记忆，关掉蓝色煤油炉火，一手持证件，一手扶着墙壁，摸到了主卧。
她快速蹲下身，沿着床沿摸到床头，点开床头的一盏照明小灯。
白色的灯光在灯罩的舒服下，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内传递，不至于将整个房间都照亮。
适合躺在床头看书的人。
薇薇安借助这种灯光，把那张身份证件拿到面前，和印象中那个人的面貌进行对比。
“受害者的身份证件，在拾荒者手里……”
“也就是说…他就是全城通缉的开膛手！”
“糟糕！”
薇薇安反应过来。
她的心思虽然没有在电视节目上，但身为一个银行家，他的瞬时记忆能力很强，仅次于一些案件调查员。
对于电视中播放的通告，她记得很清楚。
吉姆就是第六位受害者。
死者的身份证，作为重要的证物，理应出现在调查员的手中。
可现在，这份证件在自己手里。
拾荒者不可能是警察，就算他便衣想要调查案件，也不会将这等重要的证物随意丢放。
即便不是证明案件真相的关键性证物。
只有一种可能：拾荒者就是凶手，完成第六次作案后，将死者的身份证带走，流窜到此处。
拿着一份期货合约进入联邦银行，目的是钱，可能是准备逃窜到远方。
不论如何，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杀人犯，亲手夺走六个男人的性命。
不止如此，他甚至是个精神病，是个变态，才会这么残忍。
这是一个崇尚开膛手杰克的狂魔。
“我们竟然想要动手杀一个杀人犯…这是在关公面前跳大神吗？”薇薇安突然想到他看的一本东方巨著中的俗语，适用场景是一些人不自量力的卖弄自己，殊不知早已经在敌人的掌控之中。
现在，自己和瑞经理，便适用于这种情况。
因为期货合约，他们想黑吃黑，想做掉一个无关紧要的拾荒者。
托邦城百姓不会在意一个拾荒者的陨落。
他们甚至想着，把这桩案子做成最近沸沸扬扬的连环凶案，让恶魔“开膛手”背锅。
毕竟发生五起案件，案子未破，再多发生一件也属正常。
“在正主面前搞模仿…”
薇薇安穿上鞋子，摸着墙壁出门而去。
她知道，需要立即终止计划，唤回瑞经理。
否则，瑞经理将成为第七位受害者。
而自己，可能是第八位，开膛手首位女性对象。
那把剔骨刀，将落到自己的肚皮上，刮干净骨头上的残余。
421房门，薇薇安郑重敲开了房门。
他没有选择莽撞报警，因为他还不知道门内发生得情况。
如果瑞经理已经得手，现在报警就等同于自首。
倘若瑞经理还没有动手，则应该立即终止其行动。
在房间中多待一秒都很危险。
她需要确认，421房间，究竟怎么样了。
她很想躲在门里不出来，任由瑞经理一步步踏进一场死局。
一场猎人装作猎物的局。
但她不敢！
瑞经理若死，拾荒者定然觉得，这桩谋杀，自己也有所残余。
届时，整个托邦城对自己来说都没有安全的所在。
除非拾荒者身份败露被判死刑。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薇薇安只能感受到右手指关节传来的模糊感觉，她双目直视面前那副门牌号，小小的三个数字在她眼中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噬人的深渊。
她突然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一本恐怖，名字好像叫做402噬人公寓。
此刻，噬人的公寓变成了421。
那个拾荒者，便是这座房子恐怖的根源。
敲门过后，无人应答。
楼道中安静无比，现在是深夜23：37，街道尽头子夜的钟声还未敲响，一切都显得寂静无比。
薇薇安的耳边出现幻听，是还在环绕的敲门声。
但她确信自己只敲了三次，没有第四次。
至此，她的精神已经恍惚了，从白日中的紧张，彻底演变成了惊恐。
突然，薇薇安看见面前的门产生动静，最开始动的是那只门把手，疙瘩向下旋转，接着铁制大门向内旋转，门缝出出现一道口子。
瑞经理的半张脸凑了出来，眼镜还睁着，瞪得很大，神色尽是责备，打量薇薇安。
仿佛在说：你他娘做什么，计划不是这样的！
他刚刚进入421没多久，那把钥匙甚至还插在门上没来得及拿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卧室看看，拾荒者是否入睡。
薇薇安就来敲门了。
这把瑞经理吓得不轻。
毕竟他即将要做的事，绝对不能有任何人干扰，薇薇安也不行。
见到瑞经理还活着，薇薇安连忙做了个“快出来”的手势，同时双手推开门，将瑞经理拉了出来，并重新关上了421的房门。
瑞经理手里拿着剔骨刀和手枪，脸上有一万个问号。
但不由得他分说，薇薇安拽住他的衣角，快速穿过楼道，奔向402房间。
刚刚进门，瑞经理便将手抵住门，将薇薇安壁咚在墙上，不解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难不成你想改变主意？”
瑞经理气得牙痒痒，将剔骨刀和手枪放到一旁的木柜上，问。
计划都已经商量好了，动手交给他，搬运的活交给女人。
可这女人偏偏就要搞个幺蛾子，现在还将自己拉了回来，硬生生中断自己的计划。
“你最好是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虽然我还有再次出手的机会，但你似乎不是一个能够合作的伙伴。”
“薇薇安行长，你突然的优柔寡断，令人厌恶。”
薇薇安见瑞经理怒气不小，道：“我救你一命。”
“你刚才，想要在耶稣面前假装救世主。”
瑞经理：“？？”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在耶稣面前假装救世主？
他觉得薇薇安很不可理喻。
还有，什么叫救自己一命？
意思是终止了自己杀人的举动吗。
臭女人。
薇薇安从瑞经理的手臂底下钻出，将床头的身份证件拿出，并打开了电视机，将生声音调整至最小的一档。
电视节目里还在播放今日通告。
夜间新闻会一直重复，因为深夜观众少，节目少，加之本则通知很重要。
从薇薇安手里接过身份证件，得到对方看电视的授意，瑞经理不满道：“薇薇安，你卖什么关子。”
“有话不能直接说？”
薇薇安摇头：“看完这则通告，你自己推断吧…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
薇薇安保持沉默。
电视节目的声音传出，那是一则紧急通告，讲述的是一桩案件，发生
案发时间在今天白天，地点是第八大道。
“紧急通告：第六位受害者，于今日上午在第八大道发现。”
“死者系第八大道侦探事务所的侦探吉姆，43岁，男。”
“死者身中三十余刀，腹部遭受严重创伤，下身也遭到摧残，和之前发生的五起案件如出一辙，死者系中年男性，案发地点为管制疏松的小街道。”
“在此，托邦城警方警告全城居民，尽量避免在夜晚独自外出。”
“女性要保护好自己，男性也不例外，现在是非常时期。”
“凶手尤其凶残，嗜血成性。”
“另外，我们积极鼓民众提供励任何有关嫌犯的线索，匿名举报专线是0827—5290”
…
初看这则通告时，瑞经理仍旧没明白薇薇安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开膛手又犯案了？”
“这与你打断我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吗？”
“只要开膛手没有落网，我就能模仿他的手法犯案。”
“吉姆？这个侦探应该是掌握了什么，知道得太多了就得死。”
“你为什么还未曾将这个钱包烧掉？开膛手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见薇薇安示意证件，瑞经理便道：“烧个东西的活你都做不了？”
“你究竟在怕什么？”
语罢，瑞经理拿出了手里的煤油打火机，这是一个小众品牌，但胜在结实耐用，棉芯粗壮，当中棉花吸纳的煤油足够用一年。
瑞经理的大拇指弹开打火机盖，在滚轮上轻轻一拨，一撮火星子出现，弹射在棉芯上，转而演变成一缕黄色小火苗。
火苗驱散黑暗，照亮一男一女的脸颊，也照亮旁边那张拾荒者的身份证件。
瑞经理鄙夷地打量薇薇安一眼。
他平时很尊敬女行长，这个女人不仅有学识，更有寻常男人不具备的战略眼光。
现在貌似不是这样。
这粗略一暼，瑞经理发现，薇薇安的脸色苍白。
她分明已经洗过脸，水粉胭脂全都不在。
像是刚刚从鬼门关走出来般惊魂未定。
瑞经理见女人吓得不轻，倒也不忍心过多责备，将那张证件拿到煤油打火机上方。
烧掉证件，再度动手。
这一次，不论薇薇安是否阻拦，他都要付诸行动。
机会只有这一次，成大业者，必须要心狠手辣。
燃烧之前，他突然诞生出可怜拾荒者的想法，毕竟在他死后，这个世界将无人记得他的名字。
拾荒者将成为开膛手众多受害者的其中之一，他太卑微，没人会在纪念日为他送上花圈。
卑微到尘埃里。
瑞经理觉得，哪怕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脸，他的名字，也不至于这么悲哀。
他慈悲得看了看身份证件信息，打算作为拾荒者的唯一祭奠者。
这是刽子手最后的仁慈。
“吉姆先生，有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便不算是真正的死去，无人铭记，才是彻底的死去。”
“吉姆侦探，男，41岁…”
“吉姆…我的圣父”
瑞经理吓得差点扔出手里的证件，他表面还保持着淡定，内心却已经经过车轮的碾压，于刹那间死亡。
他尽量克制自己，但突然熄灭的煤油打火机，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慌张。
“已经死掉的吉姆侦探！”
这个名字，他刚刚才在电视中见到。
是连环凶案的第六位受害者。
已死之人。
证件的所有者，已经死了，被开膛手杀的。
但就在今晚，拾荒者亲手把这张证件交给自己，让他办理授权手续。
……
“拾荒者是开膛手！”
“我刚刚把猎手当成了猎物？”
无端的恐惧像是潮水一般产生，瑞经理无助得像是风暴中的小草。
他慌张地在左右摸索，想把那把早已经放下的剔骨刀和手枪摸到手里防身。
他的心脏咚咚跳动，腹部的血液像是要迸出血管，从喉咙眼流出来。
充分燃烧过后的煤油打火机，灯芯处的温度异常高，整贴合着瑞经理的小臂，灼出了红色印记。
但他紧盯着那张证件，一动不动。
突然，他道：“行长，你关好门没？”
“我还是亲自去检查。”
瑞经理摸到门口，检查门已经彻底关好，又满满摸了回来。
“行长，你救了我的命。”
“谁能看出，能想到，他是开膛手。”
瑞经理几乎快哭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变成第七位受害者。”
“刚才，我距离那个死亡的卧室，就几步距离！”
“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
瑞经理耸动着肩膀，但又不敢发声过大，生怕惊醒开膛手。
“现在我们怎么办？”
见瑞经理比自己还慌张，薇薇安倒也理解。
当她刚刚得知真相时，也是这种反应。
他们本以为，今夜是拾荒者的末日。
但实际上，他们才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命。
“报警。”
“警察到来之前，我们不能出门。”
“不能再和他碰面。”
“行长，我不敢回家了，今晚，请让我呆你这。”
“拜托了。”
401和402之间只隔了五步远。
可对于瑞经理来说，这五步足以让他的肠子全部滑落出来。
见薇薇安点头，他感激涕零。
二人摸到主卧，拿出那台有线电话，拨通了警察局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