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错过了交换的特定时间,我们继续留在杭州也没有意义,周然早早地取消了房间,改了航班,我们今天下午返回天津。上午周然还特意和王媛打了招呼,因为他们昨天还约定今天一起游西湖。
一行三人一狗返回天津,真是可笑,去之前我还是个人,回来就变狗了。上个月还是抱怨自己是个孩子,现在还不如是个孩子呢!
晚上到店的时候,发现杜辉也在店里,而且还在帮忙打理打扫店铺卫生。我前后找都没找到老妈身影,赶紧让芒果问问老妈去哪了。
芒果问了才知道,昨天下午老妈因为高血压头晕,不得不回家休息。刚好被杜辉碰上,杜辉送老妈回家后,就在店里帮忙。
周然接了坦克就回家,对杜辉视而不见,也没假模假样的和芒果打过招呼,只是和堂堂简单叮嘱一下,就离开了。而芒果面对杜辉的时候,还是有些胆怯,它打心里对这个男人产生戒备。
听见我们回来,张祺也从美容间出来,她可是抱怨了这两天店里有多忙,然后又特别强调了杜辉帮了大忙。没想到才三天的时间,张祺竟然和杜辉成了朋友,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因为我和杜辉的事情张祺都不知道,包括前几天的醉酒事件。而杜辉这种老好人的外表,的确可以交到像张祺这样热情又豪爽的朋友。
我无暇再去想别人的闲事,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忧虑如何以一只狗的身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我是该努力扮演好一只狗呢!还是要借机再做些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呢?“更有意义”的事,真是可笑,一只狗还能干什么有意义的事!
眼前的黑白灰,让我的心情都跟着低沉,昨晚才有的一点点斗志早就已经荡然无存。我趴在沙发的扶手上叹气,耷拉着眼皮,低垂着尾巴,耳边是美容间里狗子们的唠叨“喂喂喂,轻一点,老子的尾巴都让你拽疼了”,“哎呀!什么时候到我呀!我都等得累死啦!”“他们家的服务真差!”“呦呦呦!洗得真舒服,再挠一挠。”
我被这些来美容间的狗子吵的烦死,索性跳到沙发上,把头埋进靠背的垫子里。总算感到世界安静了,可不等我多享受片刻,又被人从沙发里拎了起来,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杜辉。
他俩只手掐着我的咯吱窝,把我高高的举起,上下端详我的外貌皮毛。“你家这小狗长得还挺标准,几岁了?”
堂堂赶紧把我抢回来,并以小大人的神态提醒杜辉:“你最好离我家的狗远点,它喜欢咬人。”堂堂说得没错,我的确想咬他。
杜辉总想找些话题和芒果聊聊,可芒果一直躲着他。忙完活的张祺出来,提议说要让芒果请杜辉吃饭,感谢他这两天的帮助。按理说是该请杜辉吃个饭,再怎么说人家也在店里当了两天的小工呢!
芒果不知该如何回答,用眼睛瞄着我,等我发话。我提醒它要先回家看我老妈,吃饭改天再说吧!改天改天,鬼知道是哪天。
闭店后到老妈家,还好老妈只是头晕,吃了降压药就没什么大碍。可我心里还是十分地内疚,要不是最近老妈替我费心,也不会犯了老病。成年人的脆弱很多时候都在父母身上,在以为自己可以顶天立地、所向披靡的时候,背后还是父母的辛劳付出。
回到家,我很想一个人或者说一只狗安静地休息,我两天实在太累了。可我刚在沙发上趴下,就看见芒果和堂堂俩人鬼鬼祟祟的在密谋些什么。不等我问他们,堂堂就急匆匆地跟我说:“妈妈,我们出去一下,你乖乖在家看家,我们很快就回来。”
紧接着是开门、关门一系列动作,最后只听“嘭”一声,家里只剩我自己了。我跳下沙发冲着门口汪汪叫,其实在问芒果“你们干嘛去?干嘛去?”我一句回应都没听到,可我明明闻到他们就在走廊等电梯。
我急得在屋里转圈,凑到门缝去闻外面的味道,听外面的声音,可不一会堂堂和芒果就乘电梯下楼了,味道越来越远。我跳到卧室的窗子向下看,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小小的人影,奔着小区外面走去。
这一个孩子一只狗,要去干什么?等了10分钟、20分钟、1个小时,我总算闻到了他们的味道,味道越来越近,他们在电梯里,我站在门口等他们开门。打开门,不用问,我就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因为我闻到了浓浓的烧烤味。
“吃串去了?”我问。
“哇塞,主人妈厉害了,这都闻出来了。”芒果略带讽刺地说。
“那为什么把我自己留家里?”
“哎呀!堂堂不想让你吃,怕你命短,我也怕我命短。”芒果说。
我真是大无语,我那孝顺的儿子,怕我这狗命不长,连烤串都不敢让我吃了。“你们以后不能自己出门,太危险了。”
“怎么会危险呢!我是大人,堂堂是小大人,我们完全可以应付。”芒果说。
堂堂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要和芒果打配合,一直在旁边说:“对对对!”
我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担忧,我已经不再想自己要如何应对狗的身份,我要重新定义我们家现在的新局面。我如何能以一只狗的身份,约束或是限制一个小孩和一个假大人。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变得完全不可控制。堂堂全然不记得还有暑假作业的存在,而芒果也会装着听不见我的唠叨,我说的话她都不会翻译给堂堂听。他们俩会时不时地消失,有时去吃了街边小吃、冰淇淋,有时去喝奶茶、冰可乐。所有我平时会限制堂堂的,他们现在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吃吃喝喝。
最让我气愤的,是堂堂带着芒果去了游戏厅,现在的游戏厅当然不是过去那种投币的街机游戏,是VR和PS游戏吧。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去两三个小时,芒果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这都是在堂堂的指引下发生的。
而我呢!只能待在店里,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无论我如何与芒果发火,如何训斥他们的过分行为,芒果都充耳不闻。即使我汪汪汪的大叫,堂堂也不会去想我是不是在发脾气,因为芒果会骗他说“我也想出去玩。”
我一定会把这些事情都记下来,一笔笔地记清楚,等我变回自己的身体,都会一一地找他们算账。芒果却满不在乎,它说:“及时行乐。”我惊叹,它是从哪学到这句话的。
周日,周然来店里,我像看到救星一样,扑到周然身上,对着他汪汪叫个不停。周然对我的行为表示不解,他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我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我忍受了多大的怒火。
可我就是忘了,周然听不懂我说什么,等周然向芒果求助时,芒果依旧是胡乱编着它的瞎话,“她想你了,太想你了,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
周然竟信以为真地解释,这几天公司很忙,因为新接了项目。他还真的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和背毛,这该死的感觉竟还挺舒服。我沉迷在被抚摸的舒爽中,一时又忘记要控诉这几日的愤怒。
芒果接机说:“哎呀!你带她去溜溜吧!最近她都没出门散步,每天都要在店里看家。”
唉!不对,我刚才要干嘛来着,我要找周然帮忙的呀!现在要带我出门遛弯了,不等我反应,周然已经把牵引绳套在我的脖子上,夹抱着我出门。
出门走了几步,他把我放在地上,我蹲在地上,瞪着大大的狗眼看着他。我在表达“你敢拉着我走几步,你试试。”
周然蹲下来,看着我说:“要不溜达溜达?”我看得出来,周然有些话想和我说。我跟在周然脚边,慢慢的走着,走了一段路后,周然才开口说:“这两天过的还好吗?”
——“好个屁!”狗语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面对。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那你现在帮我好好教训一顿芒果和堂堂吧!我要被他们俩气死了。”
“你别想太多,事情总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可能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再糟糕我真的想死了。”
“你放心,我一直都在,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你现在对一只狗说这些,合适吗?”虽然周然现在听不懂我说什么,可我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到和“情”字有关系的纠葛中,我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们走到附近的公园,周然带着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听着他回忆过去种种,8、9年前的事情他还记得那么清楚。我听得不是很全,因为我的嗅觉能力大于我的听觉,我一直被各种味道吸引。
这能力真的很神奇,我的鼻子里有成千上万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传到我的鼻子里。有的甜甜的香气,有的是涩涩的酸气,有混杂了汗臭的香水味,有新鲜的血腥味。所有的味道在我的眼前描绘出各种扭曲变化的线条,它们在不停地变化,变化出各种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