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熙帅被骚乱的人拥挤着东倒西歪,感觉非常不舒服,眼看就要晕倒时,猛然间面前人群稀疏了。
他愣怔间看到一群穿戴整体的队伍走了过来,队列多是年轻人,很松散,不时举拳跟随着喊上一句口号。
苗熙帅急忙撤退,在队伍来临前退到了街北墙下。
刚才那群人恰好移动到了他的附近,大声地叫好。
大诗人刘克庄激动地演讲着:“后生可畏,好!呸,史嵩之,你这个独夫,你已经不得民心了,连太学生都出来反对了,你这个恶人终于要遭报应了,皇上呀,你不能再犹豫了,绝对不能用这个恶人,要尽快选出好宰相呀!……。”
声音哄亮的姓李老者乐哈哈说:“后村呀,说起来史嵩之也并非百无一是,他也有独到之处。说起来咱们俩都不善海陆,得罪了不少人,史嵩之为了工作得罪这么多人,也是皇上看好他原因。”
姓李的这时候说这话,明显不诗人喜欢,看到没人迎合,哈哈一笑说:“学生上访总有要挟皇帝之嫌,还不一定有用。”
苗熙帅忍不住一笑。
旁边那位官员模样的人呸一声说:“史家就没一个好人,几任宰相都太霸道,史弥远更是有史以来的最大权臣,大奸臣。
史嵩之就是小号的史弥远,跟他叔叔一样独裁霸道,他若上台,百官肯定要吃大苦头,我们回去呼吁同僚,一起上书,反对史嵩之任宰相!”
“人要行善呀,作恶会祸及后代的,老匹夫史弥远作恶多端,现在报应了,报应到史家的后代了,真是报应不爽呀。”
“可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半年都没宰相了,国家没人管,钱都用乱花了,国库的钱都建庙了,折腾光了怎么打蒙古人呀,唉,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
在口号声中,苗熙帅听着众人议论,不由暗暗吃惊,若只是两位老者说这些话,还算是资格老没人敢惹,可是,其余的官员和百姓怎么敢在大街上大声议论国家大事,讨论宰相的任免呢?
这还是封建社会吗?
苗熙帅感叹的同时,盼着队伍快点过去,心情一下不好了,两秒钟就能跑过去的窄窄的街道,自己竟然都过不去,变成了废物!
他本来就对街道上谈朝廷的人事就不以为然,心情不爽之下,听着就觉得刺耳。
他恰好知道史嵩之的一些情况,听着这些人对史嵩之的评价完全偏离了事实,越说越离谱。
他喜欢读武侠小说,当读到襄阳保护战时,专门想了历史。
查阅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个标题《一门三宰相,72进士,……》,不由产生了疑问。
一个家能有多大,出现3个宰相还能接受,怎么可能出现了72个进士呢,培养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他好奇之下就读了这篇文章,才知道南宋时期曾经有个显赫的宁波鄞县史家。
史浩、史弥远和史嵩之就是史家所出的三位宰相。
据文章分析,史嵩之还是有些才华的,行事果决干练,算得上是治乱世的能臣,史嵩之敢作敢为才会罪众官僚,正是一种无私的表现。
文章假设,只嵩之若能继续担任宰相,国家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他听爷爷讲过,国家在世纪之交时,就曾经出现过一位铁面宰相,如此国家才超车道行驶,取得了快速的发展。
他清楚史嵩之这次是当不了宰相的,听到众人夸张地攻击他,不由地有些反感,心中为史嵩之抱屈。
他一时间义气迸发,高声说:“年轻人喜欢冲动,容易被人家利用,学生们要冷静,史嵩之是有治国才能的……。”
“你说什么,你个娃娃懂个屁?你对史家了解多少,对史由之知道什么?”身边的一位官员厉声喝斥起来。
苗熙帅不服气地回道:“我知道在社稷危难的关头,国家需要的是治理之才,需要不畏强权的政策推动者,而不是什么道德典范的老好人……。”
“无知小儿,你刚才就捣乱,现在胡方乱语,到底是何意图?”
“我看是史家派来的,……。”
“快来看,这里有个史家走狗,……”
……
苗熙帅听着这些攻击,感觉陈元靓分析得太对了,一个国家要灭亡时,是不可能用对人才,即便一时任用,也只能是昙花一现,必然会出现意外,由庸才所替代。
苗熙帅身体一晃,腰上被推了一把,控制不住地后退,踏进了游行队伍,被淹没在了队伍之中。
过分,你们不是君子?苗熙帅焦急地想离开队伍,可是虚弱的身体被带得东倒西歪,只能跟随节奏,在簇拥之下往前行走。
游行队伍高呼口号,幸好没发现他是史嵩之的支持者。
嘴贱,活该!苗熙帅后悔着,用力往外圈靠拢,想伺机脱离队伍。
游行队伍带他回到了御街大道,还裹挟着继续向南,围观群众更多了,学生们情绪更加高涨,步伐更快,口号声更响。
苗熙帅用虚弱的身体支撑着不倒,几次差事业能够走出队伍时又被裹了进去。
口号忽然一停,行进的速度降了下来,他奇怪地看到队伍像被检阅一样,齐刷刷望向路东的一座小楼。
苗熙帅趁机脱离裹挟,走到街西路边,扶着一个栏杆大口喘气。
直到队伍走过,他才发现面前是一座桥,桥头东面是一座二层小楼,高高的旗子上写着“清乐茶坊”四字。
学生们对卖茶感兴趣?苗熙帅好奇看了一眼,茶楼前面聚集着不少人正在说笑打闹,这些衣着不同,地位也明显不同,除了都闲得没事外,根本看不出共同点。
苗熙帅懒得理会别人,自己的感冒更严重了,一番折腾下来烧得更厉害了,人更加寒冷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钱塘大街,还好没离开多远,连忙整理一下衣服,准备尽快返回钱塘大街。
街对面发出一阵欢呼,聚集的人一起望向二楼的一个小窗口。
“盼儿,盼儿,……”
“盼儿要弹琴了,别吵,安静!”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人折扇拍着另一只手高声叫道。
众人还在欢呼,青年身边的一个随从猛地冲了出去,扯着一个个人,大声叨叫斥骂:“都他嘛的闭嘴,闭上你们的鸟嘴!……”
……
楼上传出叮冬叮咚的琴声,众人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难道是听琴的?茶楼是住了卖唱的姑娘叫盼儿?这些人有不钱的,为何不进去喝杯茶呢?
曲子温润平和,绵柔细腻,虽然还算好听,不过,对接触过后世音乐的他来讲,旋律显得过于平淡,节奏太过和缓,根本引不起兴趣。
咦,我抄一首短曲出售如何?贱卖一文钱不过分吧?
苗熙帅辍学后,山村无聊,开始学吹笛子,练了两年多,水平很一般,可练习曲记了不少,比较有名的流行歌曲差不多都能记住。
苗熙帅再看一眼茶坊,连忙熄灭这个念头,刚才就是想卖诗才出了意外,无论如何不敢节外生枝了,要抑制诱惑。
可是,他回头之间,心像被一根巨木撞击似地剧烈颤动,眼前一黑。
他瞄见桥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被楼前守门人用力推了一个趔趄。
他太熟悉那人了,虽然看不到面孔,也能确实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伯伯苗不归。
苗熙帅拔腿往桥上冲去,冲上桥面就感觉心慌,力气流失似地眼前发黑,只得爬靠着栏杆上等待恢复。
恢复过来他再看时,哪里还有人影。
看花眼了吗?不可能!
伯伯苗不归太有特点了,白净的脸上没有胡须,说话和形体动作都显得阴柔,似乎介于男女之间,这种与众不同的特点,苗熙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急忙打量桥西南角那座二层楼,牌匾写着“姚家赌坊”。
苗熙帅听着赌楼中传出的笑叫声,只觉得精神一振,声音比琴声美妙多了,实在是太诱人了,这声音太熟悉,这是有人赢了一场大局,只在这样才会发出这样的欢叫声。
苗熙帅抑制不住下桥向赌楼走去,赌瘾激起了身体潜能,完全忘记了疲惫。
反正人都要死了,临死前一定要好好赌一把!
我可以赌手,赌脚,反正要死了,我就用脑袋去赌一把,赢了就能打开那可恶的命运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