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五路宣抚使来京都,朝堂按照规矩应该派人来迎接的。陈嘉非常讨厌这种迎来送往,他觉得这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是浪费别人的时间。所以这次入京,他没有通知礼部正确时间,自己就带着亲卫队进城了。
为了自身的安全,陈嘉是坐马车进城的,如今的他再不是那个无人知晓的江宁贡生,也不是那个灰溜溜离开京都的落榜生,而是一个五路宣抚使,妥妥的二品大员,虽然是暂时的。
王黼一家被杀,实际上已经打破了刑不上士大夫的规矩,可以想象的就是将来政坛的对阵将会充满血腥,所以陈嘉对自己的安全提升了好几个高度,比如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这次来京都,看着有些灰败的城墙,正如王贵他们说的那样,自己也感觉比幽州差远了。
京都依然繁华,街道上人来车往,还是拥挤异常。习惯了幽州城宽阔道路的亲卫们,更加觉得空气污浊,人群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后那种说不清楚的味道。
三辆马车被二百多个大汉围在中间,在拥挤的街道上行走,本身就是有点惊世骇俗的。京都显贵多,可也没见谁被二百个全身覆甲,武装到牙齿的护卫保护这种夸张程度。
人们非常自觉地早早让开道路,只是畏畏缩缩躲在街边打量这支队伍,所以陈嘉进城的过程很顺利。当到了陈琦的府邸门口石头已经流着泪跑出来迎接了。
“少爷,少爷,好几年不见了,少爷长高了啊。”石头很激动,自从六年前留在京都后就只见过一次少爷,这一晃又是四年多了。
陈嘉亲昵地踢了他一脚,“会不会说话,你应该说我更英俊更帅了,说什么个子。二叔呢?”
“老爷上衙呢,二夫人在火锅店,我这就叫人去喊他们会来。”石头的左手伤残,所以他索性将手绑在身体上,看上去就像一个独臂人,空荡荡的袖子甩来甩去。
陈嘉搂着他肩膀往里走,嘴里说:“不用了,一会你派人叫付九过来一下。还有啊,一会派人递个帖子给梁相,章相,季少保,李枢密,顾都指挥。”
石头在京都六年也不是白混的,虽说人不属于特别机灵的,倒也不是没有灵性。他现在与那些权贵的管家还是比较熟络,毕竟主人家走动频繁,下人们关系自然要亲近。
这几家他都是很熟的,于是点头答应,将陈嘉送到前堂坐下,便吩咐人拿着陈嘉的帖子送给各家,再派人去将付九叫来。
石头抱着陈琦的三女儿跑进来,刚门就让小娃娃叫人:“娟子,叫哥哥。”
才三岁的陈丽娟转头埋进石头的脖子不肯叫,陈嘉也不气恼,毕竟人家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见。
“娟子,你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陈嘉从王贵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上面写着陈丽娟三个字,打开箱子,里面装了好多零食,还有两个小布包。
陈嘉拿出一包鱿鱼干,逗引小娟子,这东西是最近新榷场罐头厂的新产品,京都现在可没有卖。
小孩子么,好骗!几口吃的下来,已经抱着陈嘉不肯撒手了。
“哥哥,哥哥,这个好吃。”小娟举着一粒金桔干往哥哥嘴巴里塞,陈嘉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错,可惜不是白砂糖,而是红糖。
王贵和韩钰指挥手下将箱子都搬进房间后也凑过来逗弄小娟,糙汉子可能更招小孩子喜欢,就一会,小娟便和一群亲卫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人都安排住哪里?”陈嘉带着二百人呢,陈琦家可住不下。
“九哥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旁边不远的院子里。离这几步路。我们这里住二十个,其他的都住那个院子。”王贵负责安排陈嘉食宿的,所以在来京都前已经委托付九把食宿问题都安排好了。
陈琦和辛二娘赶了回来,二人见到陈嘉也是激动万分。特别是辛二娘,拉着陈嘉的手说个不停,从婶娘一直问到家里的宠物。陈嘉也是性子好,一一作答,倒也没有不耐烦。
婶娘为了照顾三个侄孙,留在幽州乐不思蜀,陈琦倒也没有微词,按他意思若不是在当差,早就跑幽州去逗弄孙儿了。
比较尴尬的是两个侄孙与小娟同岁,一对侄孙比小娟小一岁,但就生生差一辈。
付九也赶了过来,陈琦见他们要谈正事,便拉着二娘去安排晚宴。
“少爷,李邦彦,张邦昌,蔡攸他们的证据我们都收集了好多,但是要搬倒他们估计还差点火候。”付九将一张纸递给陈嘉,陈嘉仔细看后有点挠头,无非是一些贪污受贿,欺男霸女的狗屁倒灶的事情。
唯一让陈嘉惊讶的是蔡攸的四弟蔡绦娶了郑王的女儿赵忻,就是六年前那个问他讨要香水的瘦弱小女孩,还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在陈嘉记忆中蔡绦娶的应该是号称第一美女的茂德帝姬赵福金,而不是这个赵忻,难道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的时候走的是S形?走位有点风骚啊!
“赵福金现在怎样了?驸马是谁?”陈嘉突然想起和萧蔷合伙把自己逼到天津的赵福金,于是顺口问一句。
“她啊,可不得了,现在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公主里面估计就她最有钱了,她还是我们芙蓉纸和香水在京都的总营销。不过她的婚姻不太顺利,本来是要嫁给王黼的儿子,谁知大婚前一个月,王黼的儿子暴毙而亡,结果就一直没嫁人。”付九感概万千,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公主,一个有着千万财富的公主,婚姻状况却一塌糊涂。
“少爷,您是不晓得,王黼抄家的时候被抄出六千万贯,官家一怒之下将他的女眷都充到教坊司。说起这件事倒是要说说张邦昌这个禽兽,王黼生前对他不薄,谁晓得第一个去教坊司睡王黼女眷的就是他。据说他还扬言要把王黼的女性全睡遍,何愁何怨啊。”付九对张邦昌的为人嗤之以鼻,太不是东西了,人家王黼风光的时候你趋炎附势,甘当门前走狗,人家死了不去帮手也算了还落井下石。
陈嘉哑然,人世间还有这种畜牲?要划清界限用的着如此下作么?你以为你睡了人家女眷,过去你和王黼的事情大家都会忘记?这明显是向太子表达投靠的意思啊。
陈嘉摇摇头,心里已经将张邦昌列入死人名单了。
“还有一个情况,据太医院的太医说,官家日子可能不长久了,如果要对付太子,我们要抓紧。郓王赵楷现在也活动得厉害,前几日还找过梁相章相,不过梁相没有给他任何承诺。”
“章相给了?”陈嘉立刻听出付九的言外之意。
付九看看陈嘉,微微点头:“章相承诺全力帮他,还说要说服少爷一起。”
陈嘉撇撇嘴,这死太监见风使舵,死中求活的本事厉害,居然与自己不谋而合。梁几道不表态实际上已经算表态了,只不过不明说而已。
这太子啊,脑子坏掉的,你要拉拢旧臣下手就要快准狠,磨磨唧唧,忽远忽近,怪不得章梁二人本来想抱你大腿的,现在都要与你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