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失色。
林道长叹着气说:“此番就是黄福在宁德与陆广马胜二人密谋起事,不想被人出卖。他三人一同被擒,然后就地斩首。陈机察等人闻讯后,以为官府很快会找到他们,于是才仓促起事。”
黄福死了?道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子铨和梨花更是神情沮丧,连马兮彤也脸上发呆。
林道长见状问道:“怎么,你们与黄福有约?”
张子铨叹口气说:“我们离开泉州时,特意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
“也不一定是他轻举妄动。”林道长说。
张子铨脸上迷惑。
林道长继续道:“我听说早有人怀疑黄福会再次造反,一直在监视他。或许是黄福察觉迟早会被出卖,这才提早起事,不想别人还是先下了手。”
张子铨沉声问道:“你说的究竟是何人?”
林道长放低声音说:”黄福与陆广,马胜一直在宁德贩私盐,听说就是宁德盐场的司令出卖了他们。黄福三人被斩后,那司令不久便官升福建盐运司总管......
啊,当然他升官也不光因为这事,听说他兄长本就是江西行省左丞,去年刚在征讨广东造反时去世,朝廷有意体恤。“
”管如理!“张子铨气得握紧了拳头。
”怎么,张大侠认识他?“林道长问。
”对。“张子铨点头道,”去年我与马姑娘路过宁德时,与他打过交道,然后才遇见了黄福,之后又一起见到陈机察等人,唉......“
房中变得一片沉默。过了片刻,张子铨忽然又开了口。
”道长可知广东那边的情况?“
林道长回答:”广东那边,钟明亮去年五月间率众请降,湖广平章奏请元帝封他作遁州知州,元帝不许,命解至大都。
钟明亮见状,再次造反。元帝调动数省之兵讨伐,管如理他哥便是那时死的。到了今年二月,钟明亮终于支撑不住,再次请降,听说已解至大都。“
“如此说来,广东那边也完了。”张子铨喃喃自语。
林道长接口道:“若张大侠还要问浙东那边,去年杨镇龙造反,震动两浙,浙东宣慰使史耀征讨未果,反而受伤身死。他的兄长史弼自荐继任浙东宣慰使。
那史弼终究是名将,他一出马,不过两个月功夫便平定浙东。期间杨镇龙暴病而亡,不过听说浙东仍有其余部在活动。”
张子铨听了沉默不语。道一见马兮彤脸色有异,问她怎么回事。
马兮彤说:“我不知对你讲过没有,去年我和张大哥路过浙东时,杨镇龙正要起事,我和张大哥以为他也要恢复大宋,便也参加了。不料后来他自称皇帝,我和张大哥就离开了。”
说完,马兮彤又叹息了一声。道一点点头。房中又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林道长见没人说话,便起身说自己有事,于是离开了房间。
他一走,梨花立即开口道:“张大哥,马姑娘,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像是什么都完了似的。”
张子铨闭上眼睛,长吐了一口气。
“或许真是完了。”
道一心中吃惊,张子铨这是说恢复大宋的事完了?这可像他说的话?自己从七八年前在泷水认识张子铨以来,张大哥走南闯北,参加过无数起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难道他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
道一不由瞥了一眼马家小姐,发觉她也是一副什么都完了的样子。
忽然间,有人大叫一声:“没有完!”
道一扭头一看,是梨花。
“黄福发过誓,要反元到底。他说过的话已经做到,我也一样!”
梨花神情激昂,眼睛还闪现出点点泪光。
张子铨和马兮彤茫然地看着她。梨花却转头看了一眼高理。高理轻轻点头。梨花长吸了口气,这才又看向张子铨。
“张大哥,你或许会说,哪里还有指望,我这是在说大话。”梨花忽然变得有点兴奋,“不瞒你说,那年船沉后,我和高理从辽东回南方,一路上游历了不少地方,尤其是两浙一带,还结识了许多豪杰,都是立志反元的义士。
杨镇龙算什么,和他一样的人在两浙多得很。我们怎能这么容易就说完了?”
张子铨浑身一震,立即说道:”我真是糊涂!梨花,你说得对,还没有完!少帝虽然不愿出山,两浙一带仍不乏宋室后人,两浙既有豪杰立志反元,又有宋室后人可以立帜,那里必有一番事业可做!“
马兮彤和梨花听了连连点头。三人当即决定去两浙走一趟。于是,一行人辞别林道长,又朝泉州城走去。
张子铨说离开泉州之前,还是要打听一下这里是否有合意的碧甸可买。就这样,他们进了泉州城,住进一间客栈,然后第二天一早便开始在城中打听。
半天过去后,张子铨忽然说他有些私事要办,众人让他放心去,张子铨便一个人走了。
到了晚上,道一等人回到客栈,张子铨稍后也回来了。他问道一等人碧甸买到没有。道一说没有。张子铨让他们多在这里逛两天看看。
于是第二天,道一等人继续在各家商户间穿梭。张子铨还是一个人去办私事。只是到了很晚,张子铨也没回到客栈。众人很是担心,可又不知上哪里去找,只好在客栈等着。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张子铨忽然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包裹。他叫醒众人,说要马上离开泉州。
”道一,真是对不住,碧甸的事只好另想办法了。“
”哪里哪里。“道一忙说,”两天跑下来,泉州多半也没有......嗯,这包裹里是什么?“
张子铨不肯说。,脸上却露出神秘的微笑。
众人立即收拾东西,离开客栈,并在天亮时顺利出了城。他们很快来到上岸的地方。那艘渔船真的还在。张子铨似乎松了口气。
众人上船后,张子铨让船老大往北开。船老大有些犹豫,说泉州大雨,北边的天气恐怕不好,问究竟要开到哪里。张子铨说要去杭州。船老大不肯走得那么远,但在重金诱惑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渔船沿着海岸一路向北行。天气并不像船老大说的那么糟,不但已经放晴,还一下子又热起来。只是海风轻微,船走得很慢,两天之后才过了福州。
此时,李保宁忽然跑来对道一说,张子铨那个包裹里散发出了臭味。道一和李保宁一起去问张子铨。张子铨却转头问船老大,宁德到了没有。船老大说傍晚时能到。张子铨点点头,脸色凝重。
到了傍晚,他率领众人来到船头,手里拿着那个包裹。只见夕阳的余晖之下,左前方海岸线一片金黄。马兮彤叫了一声。
”啊,那是宁德的盐场!“
张子铨没有答话,面对盐场忽然跪了下来。众人一惊。片刻之后,梨花也跪了下来。
道一忽然明白了,张大哥是在纪念黄福。这里是黄福起家的地方。想到这里,道一也跪了下来。接着,众人纷纷跪倒在甲板上。
随着太阳落下,天色变暗。张子铨忽然站起身,对着远方喊道:“黄福,你的仇我已经报了,你放心去吧!”
喊完后,他把手里的包裹扑通一声扔入大海,然后回过头来对众人说:“那是管如理的人头,我已将他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