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儿捂着嘴巴站在梁泰身旁发呆。道一和马兮彤立刻冲上前去,俯身一看,只见梁泰嘴角流血,脸色发黑,像是中了剧毒似的。
“你......你......”
梁泰含糊地发了两声,双眼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接着浑身抽动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马兮彤转身抱住珂儿。“你没事吧?有事要说呀。”
珂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道一也问她怎么回事。
珂儿看着地上的梁泰说:“他......他抓了我后,跑到这里,就自己倒下了。”
这时,又一个身影在小巷中出现。道一扭头一看,是箐儿。接着,张子铨和梨花也出现了。
见梁泰已死,张子铨立刻向马兮彤道贺。“恭喜马姑娘大仇得报。”
马兮彤默默地点点头,还是看着梁泰的尸体发呆。
道一在一旁说:“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快点走吧。梁泰可是当官的。”
众人连连点头,当即循原路回到店中,正遇上高理进来察看情况,李保宁也在前门把风。八个人一起又从后门溜出去。
他们在路上稍一商量,觉得刚杀了朝廷命官,而且是管海船的,显然不能在广州再等到海船启航,得另想办法去福建。于是他们马上回客栈拿了行囊,然后就近出了广州城,一路向东急行。
他们寻思着买几匹马骑着去福建,谁知穿镇过县,一直走到惠州都没买到马,打听后才知道,朝廷为征讨海都,再次下了括马令。
在当地人的建议下,他们又来到海边。这回运气好,他们花钱雇到一条大渔船,可以将他们一直带到泉州。等上了船,众人才放下心来。
渔船出海后一直向东航行。时值盛夏,海面上骄阳似火,甲板下热得像蒸笼似的。几个人只好坐在甲板上。
自离开云南后,箐儿一直不理道一,直到现在仍是这样。道一不想自讨没趣,很快便凑到了马兮彤身边。
马兮彤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不陪着箐儿?”
道一脸上傻笑。“你明知故问嘛,她不肯搭理我。“
马兮彤眉头皱起。”那我就肯了?“
道一又是一笑。”我这不是来试试看么......我见你从广州出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梁泰已经死了,你大仇得报,应该高兴才是。“
马兮彤抿嘴道:”梁起兴是自己中毒死的,梁泰也不是我杀的。你说这样算为我爹报仇了么?“
”怎么不算?“道一想也不想地说,“我看梁泰也是不知哪里中了毒,和他爹一样。这不也挺好?这算天意。”
谁知马兮彤一听这话,却生起气来。
”天意!天意!少帝不肯出山,也是天意,对不对?这回进藏,吃了多少苦,本以为最多是我们本事不够,救不出他,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道一没想到她还在为这事纠结,连忙出言安慰。马兮彤却变得有点垂头丧气。
“张大哥让黄福一年内不要生事,这回我们空手而归,怎么去对他说?唉......”
道一问,张大哥会不会先去随便找个宋室后人,然后再去见黄福。马兮彤正在犹豫,忽然船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叫嚷。
“你不敢进去,就是胆小如鼠!”
“高理不也一样?我后来还不是进去了?”
道一急忙扭头看去,只见箐儿和梨花两人大眼瞪小眼,正怒目而视,仿佛要吃了对方似的。道一急忙冲了过去。
梨花还在叫道:”我和高理早就商量好了,我冲进去就行了,他在外头望风。你呢?“
”我......我也和道一商量好了!“箐儿同样叫道。
这时,道一和马兮彤已经冲到两人面前。道一大声说:”箐儿,梨花,怎么回事?你们别吵了。”
箐儿气鼓鼓的回答。“她刚才说,梁泰到那间店时,我在外面不敢冲进去。”
“对,就是这么回事!”梨花也生气地对道一说,“要是她冲进去了,梁泰根本连后门也出不去。她还说高理,其实是我让高理留在外面护着李公公呢。”
“好了,好了。”道一连忙劝道,“箐儿没进去,梁泰不也没有跑掉?”
“那不一样。”梨花说,“她就是胆小!”
“我没有!”箐儿高声尖叫。
“那么就是你不管道一了。”梨花瞪着眼睛说,“你明知他没武功了也不管。我早看出来了,你很久不理道一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箐儿气道,“你还是看好你的高理吧!”
“你,你......”梨花脸上发紫,“你和我比?高理至少还要我,道一要珂儿也不要你!”
“你!”
箐儿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手腕一抬。道一这时已经拦到她身前,张子铨也闻声而至。
“你们别吵了,就这点事......唉,定是这里太热。两位看在我的面子上消消气,千万别再吵了。”
在张子铨的极力劝导下,箐儿和梨花终于住口,各自离去。道一长长出了口气。
马兮彤在一旁悠悠地说:“箐儿是因为我才没有进去的。”
道一忙说:”你别乱猜。“
”我没乱猜。”马兮彤叹口气道,“梁泰和我有仇,又没和她有仇。你进来是为了帮我,她可没想帮。“
”你就是乱猜。“道一说,”你和张大哥进藏的事也和他无关,她不也来了?“
”那是为了你。“马兮彤嘴唇抿起,”这谁都知道的。“
“那不就对了?”道一眉头一抬,“店里的事也一样。她开头没进来,一定有别的原因。”
马兮彤没有答话。道一见状,只好自己走了。马兮彤也要走,珂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
“刚才箐儿与梨花吵架的时候,小姐怎么没说话?”珂儿问。
“我怎么说话?”马兮彤反问道。
“啊......”珂儿想了想,“帮着梨花说话呀。谁都看得出,梨花这么做是为了帮小姐。她想赶箐儿走,难道小姐不想吗?”
马兮彤浑身一怔。”我......我不知道。“
珂儿脸上惊讶。
马兮彤喃喃自语:”你不知道。我们进藏的时候,后面追来几个高手。多亏箐儿出手帮忙,才抵挡住。本来我是不想让她一起去的,她本事这么大,我才改了主意。
进藏后,她又一直很帮忙,没出过什么错。都一起走了两万里路了,现在不需要她了,就要让她走,我......“
马兮彤说到这里停住了,一颗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
幸运的是,船只走了一两天,天气变阴沉下来,不再那么炎热,几个人的脾气也一下子变得好多了。再向东行了五六天,终于安全抵达泉州。
本来,他们可以让渔船直接开到福州,那里离宁德,黄福贩盐的大本营更近些,但张子铨决定先在泉州上岸,好拜访一下老君观的林道长。
自少林寺的孙老去世后,周密的消息都送到林道长手里,而道一等人自出发已经过去一年了。
于是,他们多给了船老大一些钱,让在附近等几天,然后便登岸前往老君观。
泉州刚下过几天大雨,道路十分泥泞。好在老君观就在城北,他们顺利抵达。林道长见到张子铨,很是热情。
“张道兄,你一走一年多,总算回来了。你究竟去了何处?”
张子铨叹了口气。“真是一言难尽。你且先说说福建近来局势如何。“
林道长说:”张道兄,你也看到了。这里正在闹水灾,上月刚闹过兵灾,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张子铨眉毛一扬。“兵灾?”
林道长点点头。“上月南安陈七师造反,不过很快被福建省兵讨平。”
“陈七师......”张子铨念叨了一声,“我从未听说过此人,他是何来历?”
林道长说:“他是漳州陈机察的从弟,去年陈机察造反失败后......”
“等等!”张子铨大惊,”陈机察去年造反了?“
见梨花和高理也脸上变色,道一这才想起,陈机察不就是去年在蓝太夫人寨子中见过的那个梨花的同乡?记得梨花和高理还是他的手下。
“对。”林道长点头道,“去年十一月间,陈机察率八千人攻龙岩,擒获千户张武义,可惜后来为省兵所破。陈机察与龙岩的张顺,还有丘大佬被迫投降,现在应该已解至大都。”
张子铨和梨花听得脸色铁青。
道一又想起,去年这时候,张大哥正是与这三位首领在蓝太夫人的寨中聚会,张大哥叮嘱他们不要贸然起事,还让黄福转告他们,一定要等一年,没想到他们还是当年便起事了。难道黄福没有转告?
“宁德的黄福现在何处?”张子铨果然问了出来。
林道长又叹了口气。“黄福早已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