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又来了?”
“什么叫‘又’?我不能来吗?”
“田家什字又不是你家。”
“可我婆姨在这里呀。”
“呸!臭不要脸。人家答应你了吗?”
“可我喜欢你呀,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你现在没答应,以后就答应了。田小娥,我很厉害的,记住这。”
“黑娃,你真是个赖娃。”
“有好汉没好妻,赖汉娶个娇滴滴,我这赖娃正好娶你这个小美女。”
“呵,唾!黑娃你又骚情,可你来的也太勤了呀,瞧瞧这俩月你都跑了多少趟了?还专捡我大不在的时候……”
一个多月以来,时杰随书院子弟在原上奔波,可不就是抽空就溜过来一趟呗,只是他自己没数过罢了。
他闭口不谈来访时机的选择问题,大打感情牌,“我见了你一次,就想见你第二次,见了你第二次,就想见你第三次,见了你第三次,就想见你第……”
“停!停……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听得人家脑壳疼,这次来又是为啥?”
“来稀罕你呀。”
“再说骚话我走了哦……”
“别!”时杰忙阻止,停住每次来访时的例行拉扯过程,“这不是要过年了嘛,给你送点东西,这可是我跑遍白鹿原才找来的好东西,老主贵了。”
“啥呀?”
“你瞧。”
“呀!柿子?这是啥柿子呀,怎这么好看,像火球一样,还亮晶晶的。”
“还是你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它叫火晶柿子,只在白鹿原上有。色红耀眼似火球,晶莹透亮如水晶,乡党们就叫它‘火晶柿子’,原先可是贡品,寻常吃不着,小娥你有口福了。”
“那……我尝一个。”
“都是你的,随便吃。这种柿子无丝无核,丰腴多汁,尤其皮薄如纸,吃起来清凉爽口,味甜似蜜,很好吃。”
“啥叫丰腴多汁?”
“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肯定是骚话。”
“你咋知道?”
“我见你说的时候,眼里透着坏。”
“那你定是看错了,我根本不是那样人,这说的是又软又水多的意思。”
“看,就是这种眼神儿。”
时杰自己都有些好奇起来,有这么明显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多了,别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娃给哄了。
“小娥,以后离你们村坏人远些。”
“为啥?”
“都把你教坏了。”
“你就是最坏的人。”
“我只是看着坏,其实人很好的。”
“我信了你的邪。”
“啊呀,快别说这个了,你快尝尝,看是不是味甜似蜜。”
“那我尝尝。”
田小娥把火晶柿子托在手心送到口边,嫩葱似的手指扶着,小口微张,碎玉样的白牙轻咬,嘬红唇吸了一口,两弯月牙儿马上就从黛眉下升了起来,看得时杰恨不能化身那柿子,以身代之。
“柿子甜不?”时杰问。
他看住小娥,柔声说道:“小娥,你记住,这就是我想你时的味道。”
桃花立刻在少女的娇靥上绽放,小娥扭身躲过那烁烁贼眼,小声呢喃。
“别这样看人家,羞死个人。”
“呀!小娥,你脸上咋了?”
“咋了?”
“有一小块咋红红的?”
小娥有些慌。
“还有吗?明明抹了獾油的。”
“咋了?是烫伤?疼不疼?”
小娥想起当时的深刻印象,嗓音里立时带了哭溜溜的腔儿,“哎哟疼死了,我大非要吃那搅团,溅出来就烫到了……”
“搅团?那有啥好吃的。”
时杰本想使坏,此时闻言也不禁心疼了起来,“小娥,你还疼不疼。”
“你一说我就又疼了。”
“哎呀,要是发了、化脓了才麻烦哩,万一留了疤就更糟糕!嗯,倒是有个单方来着,就是怕你不方便……”
他想起小翠那故智。
小娥被可怕后果吓坏了,闻言忙催促道:“你说你说,怎样都行。”
“听人说用唾沫儿润一润能治。”
小娥释然。
“这样简单?那我试试。”说着就吐出粉红小舌,伸细白手指去蘸。
“不是你这样。”时杰拦住她,“你以为随便吐点唾沫儿用手指抹抹就行?男的烫了用女的唾沫儿润,女的烫了得用男的唾沫儿润,这叫阴阳相克……”
田小娥似乎有些惊醒。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骗你是小狗。”时杰信誓旦旦,“我保证能给你治好,不留一丁点疤痕。”
“那你来吧。”
小娥闭目,做英勇就义模样。
时杰四下看了看,确保无人,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小娥,那种沁人心脾的异香越发的明显起来,他早就发现小娥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幽香,似兰似麝,淡而隽永,不同于别个女孩身上那种味道。
时杰庄严而神圣的靠过去,确像似真的为人治病一般,往少女身侧又挪了一挪,才举起双手搭在小娥肩头,这一瞬间他仿佛真的化作了那治病救人的医生,可尚未把唾儿用舌尖润到她的烫伤处,心底猛乍生起一股子愤怒与怨怼。
时杰心下暗叹:果然!
黑娃,你这又是何苦?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原我就说不打扰她了。
他手中蓦地出现一个玉似的小瓷瓶,旋开后伸小指蘸了点,轻轻抹到小娥的伤处,“感觉怎样?”他问。
“凉凉的。好了?”
“差不多吧,再抹几回就能好了。”
小娥闻言睁开眼,“你骗人。”
“话是骗你但治伤是真的。拿着。”
时杰把瓷瓶拍在小娥手上,“这是秘法炮制的伤药,专治烧烫伤,附带美容养颜,能治你伤是真,不留疤痕也是真,我刚只是试试你喜不喜欢我。”
“现在呢?”小娥咬牙。
时杰还不知危险将至。他心情不好,感觉没有往常那样敏锐。
“你已不防备我了,当然喜欢了。”
他怏怏道。
田小娥捧起时杰胳膊,狠狠地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喜欢你个大头鬼!”
“哎呀你好狠!”
“我咬死你个赖娃。”
“可别,咬死我你就亏了。”
“咋说?”
“以后就没人像我这样疼你了。”
小娥突然不恼了,“你为啥对人家这样好呢?那么贵重的玉都肯给我。”
时杰大惊,“你让人见了?”
“没有!你慌啥?”小娥瞥了他一眼,“我是问了我大,他说入手温温的玉是暖玉,无价之宝,可遇不可求,平常人能得一块,一辈子衣食无忧。”
“那就好。”时杰惊魂稍定。
目前原上的白狼风波仍未彻底平息,能不惹事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你贴身收好,关键时候能救命。”
“真的呀?”
“你信我就成。一定要贴身收好哦,平常能不示人就别示人,过去这一两年就会好了,以后想怎么样都行。”
“那我听你的。”
小娥扯起粉白鹅颈上的一根纤细红绳儿,“你瞧,我放这里了,谁也瞧不着。”
时杰眼睛又直了。
他七手八脚的扯下大黑身上的布袋,嘴里不停的说着,“布袋里是我给你办的年货,里面还有用火晶柿子做成的柿饼,那个你留着慢慢吃,还有个布娃娃也是你的,其它你就看着分吧。”
“你要走了吗?”小娥有些不舍。
“过了年我再来看你呀。”
时杰翻身跃上马背,最后叮嘱道:“记住那玉牌,一定要贴身藏好,睡觉都别取下。大黑,咱们走,驾!”
“黑娃,你一定要记着来看我哦……”
“一定来!”
一曲信天游随即冲天而起。
“宁叫那玉皇大帝的江山乱
万不能叫咱俩个关系(那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