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闲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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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六章 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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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的案子,牵着大小弓扯着皇庄,陈江主动伸手接了,杨大娘子的案子,被发到了京府衙门。

正因为大慈恩寺这场祈福祈雨法事忙的脚不连地的黄府尹,被这桩明显不简单的案子砸在头上,直砸的连闷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熊大和杨大娘子这状虽说告的极有气势,热闹好看,却没能在贵人们长长的祈福队伍中砸出什么水花。

这样的事不说年年有,也不算太少见,借着一个月两个月没下雨,或是连下了一个月两个月雨,或是一场龙卷风什么的,作妖说这个冤那个屈或是这个鬼那个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这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江延世却有些如临大敌,小厮枫叶去回的很快,低低禀报了熊家和杨大娘子两桩案子,江延世听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杨氏的案子,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熊家的案子,更是久远的……连他们状告的赵长海长子赵远书,都死了好些年了。

这一条,也和冯福海的案子一样,都是陈年旧案。

熊大张扬铺开的那个冤字,给了江延世一个扑面而来的直觉:这件事和江阴一案一脉相承,出自一个人,出自秦王府!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去请赵二爷。”江延世简洁明了的吩咐枫叶。

苏烨走在翰林队伍最前,看清楚了那个巨大的冤字,却不象跟在太子身边的江延世那样便当,直到进了大慈恩寺,才找到机会,吩咐自己的心腹小厮赶紧去打听这两桩案子的案情。

江皇后在队伍中间的翟车里,听人禀报了有人拦队伍告状明冤的事,只冷哼了一声,她一向不屑于这样的小手段。

江皇后领了皇上的旨意,亲自到大慈恩寺主持这一场祈福祈雨大法会,苏贵妃和京城的外命妇们,除了几个实在不能来的,几乎都到齐了。

整个上午,从江皇后起,所有人都虔诚无比的参与在法事中,磕头听经,直到正午休息时分,和三三两两,休息说话。

闵老夫人一边由孙子媳妇唐家珊唐夫人扶着站起来,一边低低问道:“霍老夫人来没来?看到在哪儿没有?”

“看到了,就在您左后边。”唐家珊忙低低答道。

闵老夫人嗯了一声,往左后转身,抬眼正好看到霍老夫人,忙笑着抬手招呼,“霍老夫人。”

霍老夫人是个极利落的,笑应一声,几步过来,和闵老夫人并肩笑道:“前儿听说老相爷病了,您也不大好,想到您府上看看您,可一想,走这一趟倒是添乱,就没敢去,今儿看您这气色还好。”

“唉,我还好,鹦哥儿他翁翁真是大病了一场,到现在,还没怎么好呢。”闵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和霍老太太的话家常而亲近,“鹦哥儿他翁翁跟太后兄妹情深得很,太后说走就走了,鹦哥儿他翁翁难过的……唉,不提了,生老病死,能有什么办法,咱们也有那一天。”

“唉,可不是,您得多劝劝老相爷。”霍老夫人跟着叹气。太后走的太突然了。

三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四周不再人挤人,闵老夫人声音放低,“不说这个了,刚刚路上,喊什么冤,你看清楚没有?”

“没怎么看清楚,先头一个嗓门大,扯着那么大一个冤字,我听到一句两句,说是告赵计相家,后头一个,就影影绰绰看到了人影,是个女的。这会儿跟从前不一样,我没敢让人去打听。”霍老夫人也放低声音答道。

“嗯,这会儿,谨慎了好。永宁伯府今儿没人过来,姚老夫人的病,怎么样了?”闵老夫人声音高了些,接着家常里短的闲话。

“不大好,熬日子呢,也到年纪了。”霍老夫人话说的直接明白。

“这个时候……也是替儿女积福。”闵老夫人含糊了一句。

“我也说过这样的话,可焕哥儿说,阿夏她大伯在京城守孝,还不如在秦凤路呆着,倒安份。”霍老夫人和闵老夫人有话直说。

“这倒也是。”闵老夫人叹了口气,顺口提醒了句,“九姐儿如今嫁了人了,身份在那儿呢,这小名儿不提最好,国法大于家礼。”

“多谢老夫人。”霍老夫人先谢了句,又叹了口气,“那府里老二领了太子……那差使之后,我才知道,焕哥儿也才知道,焕哥儿当时就急眼了,要去找老二,我给拦住了,这差使点都点下来了,再找有什么用?再说,他那么大的人了,孩子都好几个了,这点事儿不懂?这不是咱们该拦该说的事。”

“不是大事,你放宽心。”

“不放宽心也没办法,我是心疼严氏,唉。”说到严夫人,霍老夫人连声长叹。

闵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轻轻拍了拍霍老夫人的手,跟着叹起气来。

永宁伯府如今跟他们长沙王府一样,都在风浪之中,也许转眼就会倾覆。

院子另一边,阮夫人和柏乔夫人万氏正低低说着话,万夫人抬眼看到柏悦,忙笑着招手。

柏悦几步过来,看着两人笑道:“还没进这寺门呢,我看你们两个就凑一起叽叽咕咕,一上午坐在一起,得空就嘀咕,这会儿又说个没完,有什么好事儿?”

“哪有什么好事儿?”阮夫人带着笑,先叹了几口气,“前儿南边又捎了几张方子来,我正和她说呢。”

“什么方子……”柏悦一句话没说完,就呃了一声赶紧往回咽。

阮夫人成亲小十年了,一直无出,这南边捎来的方子,自然是宜子的方子。她这个弟媳妇,嫁过来也有四五年了,一样不开怀,两个人在一起这嘀咕的,看来是这宜子不宜子的事儿了。

“万夫人说那几个方子都是胡扯方。”虽说一直没孩子,可没孩子这事,在阮夫人这里,从来不是碰不得提不得的事儿。

“万氏祖父医术极其高明,她跟她祖父学过医术,这方子……”柏悦说着笑起来,万氏说是胡扯方,那十有八九就是胡扯方。

“就是因为这个,我得了方子,都是先拿了给她看。这宜子的方子,真是千奇百怪。”顿了顿,阮夫人一边笑一边压低声音,往前凑了凑,和万夫人,柏悦低低笑道:”如今这方子,我都不敢让我们将军知道了,一有了什么方子,只敢拿来和万氏商量,不过看到现在,那么多方子,万氏全批的胡扯两个字。”

“真都是胡扯的方子。”万夫人一边笑一边赶紧强调了一句,“前儿,大相国寺的老尼说,这样好好儿的就是怀不上,许是有什么罪过前因,得化解了才行,我就和爷说了,想到大相国寺好好做几场法事,隔了一天……”

万夫人下意识的瞄了眼柏悦,“爷和我说,真要是有罪过前因才没有孩子,那也该是他,或是柏家积下的前因,断没有万家人的罪过,罚到柏家头上的道理。”

柏悦眉梢挑了起来,阮夫人噗的笑了,“我们将军也这么说,因为这孩子,他倒愧疚的不行,说都是因为他杀人太多,连累了我。”

“我们爷也说了这样的话,还说是听陆将军这么说,他觉得有道理。说要做法事,就等空了,他去做法事。”万夫人又瞄了眼柏悦,接过阮夫人的话道。

“老尼姑胡说,你们这话也是胡说,真要这么论,那皇家……”柏悦抬手掩着嘴,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声音压的低低的接着道:“不早断子绝孙了。”

阮夫人和万夫人被她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连噎带吓,下意识的看向四周,阮夫人的目光,正迎上看向她们的太子妃魏玉泽。阮夫人忙含笑致意,魏玉泽却移开了目光,柏悦敏锐的转头看向魏玉泽,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大殿前,苏烨坐在供诸朝臣歇息的厢房角落里,凝神听小厮低低禀报着那两桩案子,“……说是黄府尹借口杨承志之死也是因大小弓而起,已经往上递送杨氏这桩案子了。”

苏烨慢慢吐着口气,将小厮的话又过了一遍,扫了眼四周,低低道:“知道了,接着打听陈江那边的动静,若有什么信儿,去二爷和三爷歇息的地方寻我。”

小厮答应一声,垂手退出,苏烨站起来,悠闲的往旁边二皇子和三皇子歇息的静室过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刚刚吃了素斋,内侍沏了茶上来,见苏烨进来,忙欠身示意他坐。

苏烨接过茶抿了两口,看着小内侍退到了门外,低低将小厮打听到的两桩案子的情形说了,看着两人,微微蹙眉道:“……这鸣冤的路数,和江阴冯福海案一脉相承,只怕是一人所为。”

“是……”三皇子看着苏烨,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苏烨点头,“除了秦王府,实在想不出别人了。”

“大哥不该让人上那道借太后暴亡指责小叔的折子。”二皇子反应也挺快。

“冯福海的案子,肯定在太后大行前就发动了。”三皇子看着二皇子道。

“苏氏说,秦王妃有示好之意,阮夫人近来好象也亲近了很多。”苏烨看着两人道。

“小叔是要靠向咱们?”三皇子脱口问了句,脸上却是一幅这不可能的表情。

“我也这么想,”苏烨看着三皇子,“第一,秦王府没到这一步,第二,相比于投靠二爷和三爷,扶助五爷,倒是更有利,而且,”苏烨顿住,停了片刻,才垂着眼皮低低道:“皇上一心想再生几个皇子,秦王府可选之人多着呢,哪一个都比二爷和三爷更有利。”

“那你的意思?”二皇子眉头紧皱。

“这会儿二爷和三爷势弱,他这是助咱们和太子势均力长敌,再让二爷、三爷和太子两败俱伤,二爷、三爷真和太子两败俱伤之后,秦王府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苏烨声音低低,却听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一阵寒意。

“两败俱伤?他这是净想好事,要是咱们借力顺势呢?”三皇子神情有几分狠厉。

“我也是这么想。”苏烨看向二皇子,“咱们就借他的力,以不变应之,先让他们拼几个来回再说。”

二皇子看向三皇子,三皇子眼睛微眯,点了点头,“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

离京府衙门不远,银贵坐在间小分茶铺子里,一只脚蹬在椅面上,一边剥着碟子煮花生吃着,一边侧着耳朵,听旁边几个京府衙门的衙役吃着饭说闲话。

“……我瞧那小娘子说的都是实话,唉,真是可怜,好好一个官家闺秀,沦落到倚门卖笑当暗娼,可怜,可怜!”一个四十来岁的衙役连捶了几下桌面。

“那小娘子长的挺不错的,真是可怜,说起来,她说人家骆知府因为淤出来的良田,故意设套害死她父亲,这淤出来的良田的事,她怎么知道的?我觉得这事有蹊跷,背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另一个年青一点的衙役撇着嘴。

“你们哪,都管好嘴,别多话,这案子,明摆着的,谁知道背后都有什么,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都管好嘴。”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衙役,点着众人道。

众人连连点头,“您放心。咱们府尹不是已经交到陈御史手里了?以后就不管咱们的事了,想多嘴都多不上了。”

“要说起来,我最佩服的,就是陈御史,真真正正是大清官,通往直前,我是佩服的不得了!”三十多岁的衙役一边说,一边竖着大拇指。

“熊家那个案子,是陈御史主动接的,这杨承志的案子,说是他也接了,真是青天哪。”五十来岁的衙役一脸敬佩,他是真敬佩陈御史这样的强项人。

“接了又怎么样?”四十来岁的衙役牢骚满腹,“这要定案,人证物证都得有,至少有一样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哪还有什么人证物证?唉,说不定哪,把自己的命都告进去了,可怜哪。”

诸衙役不说话了,只一声接一声叹气。

银贵站起来,招呼伙计结了帐,背着手,悠悠闲闲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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