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送走李夏,刚进书房院子,郭胜就从迎上来,将一份脏破,一份干净整洁的两叠纸递上去,“这是董老三带过来的,那个张成的供状,这是王富年的履历,刚刚抄出来的。”
“这个供状,姑娘看过了?”秦王接过,先看供状。
“没看,大约,”郭胜一脸恶心状,“姑娘嫌太埋汰了。”
秦王正翻看供状的手一顿,斜看了郭胜一眼,“那你呢?看了没有?”
“翻了翻,王爷不知道,董老三从杭州到京城,只用了八夜七天,他本来就不是个干净人儿,这东西,因为胡磐石下过死令,不许离身,就是死了,也得先吞了这东西再死,一直在董老三怀里,刚拿出来的时候……”
郭胜一脸恶心的不能再恶心状,“我这么不爱干净的人,也差点吐了,这会儿已经吹干净了。”
秦王光听郭胜说话了,看着供状竟没看进去,听郭胜一句他那么不爱干净的人,失笑出声,“阿凤说你杀人从来不让血溅身上,难道不是因为爱干净?”
“当然不是,是怕被人知道,身上沾了血,那就是罪证。”
秦王嗯了一声,眼睛微眯又舒开,“这话大有道理,冯福海这事,你怎么看?”
“王爷先看这供状,磐石审人的手段,倒是长进了,这个张成,大约但凡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郭胜示意秦王,秦王放慢脚步,低头看起了供状。
进了垂花门,看完供状,秦王脸色有些阴沉了,利家这一条已死,一条差点死的人命,可这纸上张成交待的江阴军的猖狂不法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才是张成知道的,张成不知道的呢?还有多少?多猖狂?
金拙言和陆仪迎出来,秦王正要说话,金拙言和陆仪身后,古玉衍古六少爷跟了出来,秦王一个怔神,古六已经长揖下去,金拙言笑道:“这厮在宣德门外堵到我,非得跟我一起过来,说不得了了,出大事了,非得见您不可,狗皮膏药一样,实在甩不脱。”
“出什么大事了?文会上被人抢了风头了?”秦王片刻就神态自若,拿着供状和王富年履历的手背到身后,郭胜一脸笑容冲古玉衍几个长揖直身,顺手从秦王手里接过了那两叠东西,放到了袖袋里。
“文会上哪还有我的风头?连苏烨那厮,也常常被李六那小子压在手下,月底他成亲,你们去不去?肯定都得去,一想想真是,这一转眼,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屁孩,中了探花,还要成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我最近特别想念咱们在杭州城的时候,那时候多快活,我觉得那是我活到现在,最快活的时候。”
古玉衍一边跟在秦王身边往上房进,一边絮絮叨叨。
郭胜听的眉梢似抬非抬,多打量了古玉衍几眼,这位古家六少爷,看似憨厚过了全无心计,其实精明着呢,这一大段忆旧,要干什么?真遇到难题了?
“我也常常想起在杭州的时候,那时候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秦王有几分感慨,他没觉得一晃,这几年,他觉得漫长极了。
“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别扯这么多废话,说正事。你是个闲人,王爷跟我,还有陆将军可不是,连郭先生都忙极了,有话快说。”金拙言折扇捅在古玉衍肩上,又用力敲了两下,直敲的古玉衍唉哟了好几声。
“你是练过功夫的人,手劲儿那么大,这多疼!真正是不得了的事,很不得了!”古玉衍一脸愁苦,这回倒没再啰嗦,干脆的直入正题,“我是来讨个主意的,算是替阿爹讨个主意吧,这事儿,唉!”
古玉衍看着秦王,脸上的愁苦简直噼里啪啦往下滴,“王爷也知道,我们古家一向是领虚职的……”
“你曾祖做了十几年首相。”金拙言不客气的接了一句。
“好吧好吧,说错了。重新说,王爷也知道,我们……我翁翁和我阿爹,领的都是虚衔儿,我阿爹的脾气,王爷最清楚,就会做做名士,可前儿,不是前儿,就是昨天,江大公子来寻阿爹,说太子想推阿爹执掌户部,把阿爹吓了一跳,您说说这事,是吓人吧?”
满屋的人,除了古六,从秦王到郭胜,或多或少,都露出丝丝没能掩饰住的惊讶。
不是因为太子想推古翰生执掌户部,而是因为古六要说的,竟然是这件事,而且,他是来替他阿爹讨主意的!
“户部尚书你阿爹足以胜任。”秦王的愕然不过一瞬,立刻就泰然自若,对着连声叹气的古六的笑道。
“王爷,您都明知道,这不是胜不胜任的事儿,这是,唉,这是太子的推举,您说,太子怎么想起来要推阿爹做这个户部尚书?一心为国?为国也不该推阿爹啊,您说是不是?我和阿爹想来想去,这事,得听听王爷的意思。”
古六看着秦王,坦然而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