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山坳中的拿骚,环境开阔的科布伦茨才是生活的好地方。
一个早年被俘虏的农民青年,多年来的武装奋斗终成一代贵族,对于瓦迪可谓人之大幸。
他的封地法理上在拉恩河更上游林堡,当地也是一片开阔地,就其规模可远不及科布伦茨舒服。
在宏观地理上,莱茵河如刀斧一般将山区劈开,它的左岸是庞大的阿登山区,右岸就是更加庞大的黑森山区。科布伦茨地区处于摩泽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此地是群山环绕估摸颇大的盆地,如此环境里小溪弥补,充分却非泛滥的水资源滋养大地,只要它被充分开发,整个盆地区域都是得天独厚的种粮基地。
以科布伦茨城为中心的这片盆地区域,在虔诚者路易活着的时候,如此良地转封给了小儿子“秃头”查理。它原本是洛泰尔的直辖领地,介于这一情况,洛泰尔以武力将之夺回。
不过事到如今连洛泰尔自己都难以自保,整个科布伦茨地区尽如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手里。
起初,黑狐和兄弟们只是占领了科布伦茨本城所在的“德意志之角”,而今势力之手已经控制整个盆地,各个村庄或是民村流亡,或是留下来加入这新兴的伯国。
本地区有着一些罗马时代的遗迹,同样也有着凯尔特人活动的遗迹。
他们均以成为国王,三百年前法兰克移民填补当地。
当彼时墨洛温王朝的大军在前开路,移民紧随其后占领那些被破坏了的凯尔特人村庄。
某种意义上悲惨的历史重演了!征服者成为了被征服者,划着长船而来的罗斯人摇身一变成为新封臣,黑狐与兄弟们起初将盆地的所有村庄视作可掠夺的大肥羊,如今安定下来也要施行宽厚的手段治理。
因为对于广大战士而言,前往新征服的萨尔河地区定居因贴着敌方势力太过于危险,还不如待在科布伦茨盆地区域寻找良地作为自己小小的骑士领。
大分封的数百名骑士几乎都没有土地,时至今日他们仍需持剑战斗获得财富,而非坐在领民的头上剥削财富。更糟糕的是大家虽有骑士之名是连战马也不曾拥有,生活比两年前刚抵达时好了很多,已然远未达到大家的期望。
倒是所有骑士都以各种手段拥有了妻子,她们几乎都是本地村民,无论自愿与否婚姻都被本地教士承认,随着孩子们呱呱坠地,她们只能默认这一现实。
不过嫁给远道而来的诺曼人也并非苦难,这群金发的异乡人总是带回来掠夺的财物,比起自己过去做村姑的生涯,现在的生活的确堪称富足,至少自己和孩子完全不用对吃饭问题发愁。
这不,今年夏季拿骚军又干了一票大的!
一支舰队在开春时出征,沿着摩泽尔河一路冲上上游。
有明确情报指出梅茨伯爵已经在凯泽斯劳滕战役中,被路德维希与其麾下的萨克森公爵、图林根侯军的联军联合绞杀。
此事不仅是梅茨伯爵本人的死,也在于梅茨城精锐尽失。
远征军并没有能力攻破梅茨这座石墙大城,但周围地区的多个村庄遭遇洗劫,缺乏保护的几个修道院的财物被搬空,最后连建筑也一把火烧光。
拿骚军始终高扬着罗斯旗帜,在打扮上也依旧秉承北方那一套,遂在当地人看来就是传说中的诺曼海盗行凶作恶。
父亲战死,伯爵之子危难之际代领伯爵之位,手里缺可用之兵就城门紧锁做乌龟战术,再站在高墙之上目睹着维京长船在城门口耀武扬威而过,又看着远方村庄腾起的浓烟痛心不已。
彼时,因为梅茨伯爵刚纠集庞大军队,下了血本去支持罗马皇帝洛泰尔。伯爵阿达尔伯特无论生死,当拿骚军偷袭发生时都不可能快速回援。
黑狐带着兄弟们几乎毫无损失得带着抢来的物资扬长而去,一下子肥了自身,客观上也令他们无需再在科布伦茨本地对着当地新降服的村庄大肆收税。
法兰克内战给了黑狐这样的人发大财的机会,目前仅靠战争红利即可满足伯国战士们的生活需求。
黑狐归以商人身份起家,他被路德维希封为威斯巴登男爵,事实上自己并不能完全掌控当地,遂将收税的权力委托给威斯巴登地区主教,要求在主教在收取教会十一税的同时,顺手把他的那一份领主十一税一并收了,除此外对其他事懒得过问。
黑狐与兄弟们的基本盘始终在拉恩河谷与莱茵河对面的科布伦茨盆地区域,对于再远一些的地区想要控制它目前真的有心无力了。
就如整个萨尔河流域,路德维希承认当地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新封地,自大规模入侵劫掠过去一年多了,黑狐再无光顾当地,那里又发生了什么大家一无所知。
拿骚的山谷地带,一隅之地可以大肆种葡萄并立即生产葡萄酒,即便酒浆基本是初步发酵,极度甜蜜的滋味也足矣抵消酒味不够浓郁,只要在秋冬集结运抵罗斯本土即可获利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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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地区拜过去种植葡萄量过于有限,只有少数人能消费得起葡萄酒,故此就算有好酒也买不上价,它若是再囤积久了就发酸发臭只能倒掉。
罗斯王国与日俱增的葡萄酒需求,可是给了拿骚与科布伦茨当地人赚取财富的别样机会,客观上也刺激了当地箍桶、打钉、橡木板加工、造船修理等产业。
当科布伦茨不再是战争前线,大规模逃入拿骚的拉恩河谷的村民在842年全部回去了,之后的战争再与他们没有关系,住在“德意志之角”的这五千之巨的民众生活如故。
但生活在某些方面还是发生了永久性的巨变。
现在,罗斯旗帜插在韦德河畔,瓦迪奉命带一批兄弟在此等候罗斯王的大军。
“老大,你看那边!”有战士兴奋得大喊,所有闻讯走出房舍的人们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源源不断出现的骑兵。
“是他们!不可思议,是我们的骑兵!”
早知罗斯王回来,瓦迪仍旧兴奋得浑身颤抖,他强忍住打颤的嘴巴告知兄弟们:“是时候迎接罗斯王了,把我们的衣服穿好,让大王明确知晓我们是友军。”
此刻,小小的韦德河上被修造了一座小型木桥。此河即便到了与莱茵河交汇口附近,即便到了丰水期它的宽度也维持着约莫四十米左右,而今就仅有不足三十米。
河道中心被扎入深深的松木桩,砍倒的高大红松,其树干几乎可以覆盖整个桥面了,它们被陆续拉过来,处理掉树皮后早已完成桥面铺设,如此桥上人员自由走动,桥下也可通行去了桅杆的驳船,甚至只要长船罢了桅杆照样可顺利穿行。
瓦迪与二十多个伙计们不着甲衣,他们裹着厚实的灰褐色驯鹿皮衣,再在外身套上缝着蓝纹的白袍,后以武装带扎稳,将罗斯钢剑挂在腰间……
种种表现正是普通罗斯步兵打扮,留里克远远观之就明白了一切。“哈哈,我都看到了!果然是黑狐的人,是我们的人。”
“让我差一点有一些错觉呢。”菲斯克一并笑道:“还以为我们的步兵旗队也到了。”
“绝对是黑狐的军队。那小子还不错,在信件里声称做了路德维希的封臣,现在只要穿着这样的衣服证明还是心系咱们的。”
“我看都无妨,他臣服路德维希也是被迫为之,于心他还是大王的人。是您委任他重大使命,现在开来一切尽在您的掌握。”菲斯克恭维道。
这番恭维是对事实的一个陈述,留里克想不到的是黑狐这小子走得如此之远,怎么看眼前都不是科布伦茨城,穿着罗斯服装的战士站在这里,只能说外派的伙计们已经以新身份值此大争之世在法兰克腹地打下了大大的疆土。
前方出现一条河流,难道全军还要涉水过河么?
与那个飘扬罗斯旗帜定居点配套的还有明显的桥梁设施,桥头的立柱显而易见。留里克敏锐注意到这一点,心想着黑狐那小子想得挺周全。
留里克趾高气昂得位于队首,他今日心情极好,随着距离愈发逼近,他逐渐看清了迎接者们的脸庞。
见状,瓦迪急令部下纷纷跪下。
遂在这桥头,一种穿着白袍的战士单膝跪地,他们勾着头一直等到马蹄踏在自己父亲。
“战士!抬起你们的头。”一个响亮的男声传来。
瓦迪猛抬头,当即看到那跃然于马上的年轻面孔。“罗斯王!大王!”
是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孔,又好似在那里见过。留里克饶有兴致得探着身子:“你认得我?你……有些面熟。”
“尊贵的大王认不得我这样的小人物很正常。我是瓦迪,早在七年前就位大王效力。彼时,我在海泽比的罗斯商铺当差。”
提及此事留里克恍然大悟,“啊呀,我想起你了。瓦迪!你是瓦迪。那个奴隶瓦迪。不过……现在的你已经是贵族了。”
瓦迪难掩心头之喜:“这都是大王的恩赐,给了我们这些穷兄弟崛起的机会。”
“都是他们吗?”留里克扫视一眼单膝跪地的一众人:“早在信件上就获悉你们的事了。你们做得好啊!也许今年你们又做了一些大好事,现在都起来吧!”
“遵命。”
直到自己下达命令,眼前的战士们才纷纷起身,显然他们仍旧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留里克再问:“此地不是科布伦茨,我听说那是一个庞大的定居点。你这里叫什么名字?”
“是韦德河码头。我奉黑狐大人的命令在此迎接大王。黑狐大人已经在科布伦茨,他正等着大王前去……”瓦迪急不可耐得将自己的使命全盘托出,甚至给大军指明了一个合适的临时宿营地——兰斯泰因。
听起来一切都由黑狐安排好了,只是那个小胖子自己不来,留里克多少有些恼火。
他整体对黑狐的安排满意,现在故作苛责:“也许当由黑狐本人来见我,而不是把你派过来。”
“这……也许是此地太过于荒凉,他在这里见您总感觉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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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留里克耸耸肩:“也许是那小子希望我好好看看被他占领的科布伦茨。也罢!”他的眼神看向前方:“也罢,德意志之角,我来了。”
桥梁并不狭窄,足够全军快速通过。
留里克很满意黑狐在道路问题上的周道举措,当前瓦迪开始正式履行使命,作为带路者引领远道而来的罗斯军主力抵达旅途终点,顺势为大王答疑解惑。
留里克无法忽视不远处的那个村子,现在获悉它叫做巴汀多夫,除此外也获悉了将要途径的藏匿于林子里的瓦伦达尔修道院,以及附近的三个小村。
全军继续沿着莱茵河的右岸草甸,罗斯军之前无法看到科布伦茨本城,仅仅因为扭曲河道构成河湾区,它瓦全可以开发成优秀的滨河良田,而今却被大面积森林覆盖着,拜茂密松树林的遮掩,明明韦德河距离科布伦茨本城已经很近了,全军非得离开这最后的河湾区才能看清那大城的端倪。
瓦迪的兄弟们高高兴兴划着长船做指引,他自己则罕见得骑上备用马匹与留里克同行,遂在正式见到黑狐前留里克已经获悉了很多事宜的细节。
尤其是获悉了重磅新闻,就在过去的夏季他们又偷袭了梅茨大赚一笔。
不过留里克也很关心今年的物资运输,获悉了这样的情况。
瓦迪侃侃而谈:“现在莱茵河航运对我很有利,在八月份的时候运葡萄酒的船队赶在丰水期的末期顺流而下,押运物资的兄弟们早已抵达鹿特斯塔德,想必现在我们的商船已经在向新罗斯堡赶路了。”
以他们的速度,想必不到九月初运酒船就抵达了莱茵河口,红狐和他的伙计们在当地定然还储备了别的物资,最终林林总总的货物一股脑搬到武装货船上直奔丹麦海峡而去。
想想看当时自己的大军在做什么?说不定海军能在半路上与他们相遇呢。
“也许今年的运输物资行动不是好事。如果黑狐和红狐留下物资全部供应我的军队,后勤将被进一步充盈,为了今年冬季可能的军事行动以及明年的作战都是重大利好。算了,算了。能在大规模战争时期,来自拿骚的宝贝还能顺利运抵都城,这对国民信心都有利吧。为了未来,我也需要这样的稳定贸易。”
绕过最后河湾,据称附近森林里就藏着瓦伦达尔修道院。此处的河滩到处是烂泥,它有着明显的大规模人员活动痕迹,以至于青草都被踩死尽剩下随处可见的黑泥,以及明显是长船冲滩时龙骨狠狠啃出来的线型凹槽。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那德意志之角科布伦茨。
一双双眼睛都为河对岸的那突兀山丘吸引,在山下的大片平坦区域中竟是鳞次栉比的房屋。
“我看到了!好一个科布伦茨,它是一座大城。”
见得大王的兴奋,瓦迪饶有兴致得介绍:“仅仅你看到的地方就有五千多名村民,现在全属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现在,他们全都会听从您指挥的。”
“哦?真有这么多人?黑狐那小子统计过?”
“是真的统计过。”瓦迪继续介绍:“再加上其他被控制的村庄,以及拿骚本地的居民。还有那些从下游地方跑过来定居新的丹麦兄弟,我们的伯国真的有一万人了。”
比起法兰克帝国的千万级别人口,一万人着实是小数目。人数虽少却高度集中,倘若出现了大事,控制此地的黑狐能快速动员。一万名居民仅仅是现在的局面,只要继续平静发展,它在二十年时间膨胀成十万人规模的伯国也不是不可能。
达到十万规模就不是小势力了!以留里克的估计,他相信这片地域以当前的技术水平能养得起这样的人口。
它未来可期,至少本地区的资源一定能养得起庞大的罗斯驻军。
瓦伦达尔的教士们被迫承认现实,他们都被名为拿骚实为罗斯的强大诺曼势力控制了,说不定很快整个恩格斯高地区都被他们控制。在战战兢兢中教士们获悉大军正在过境,村民们一并离村子前往山林里的避难所躲避。
一切灾祸都未发生,科布伦茨大城近在眼前,留里克继续向着拉恩河与莱茵河交汇处的兰斯泰因渔村前进,只因那片山丘下的开阔地已经得到开发,在昔日保卫战时期它既然可以安置数千难民,现在安置罗斯骑兵绰绰有余了。
下午阳光本该照得人慵懒,罗斯军却全体陷入精神亢奋,据称兰斯泰因只是一片开阔地,那里却像是蕴含巨大宝藏引诱远征至此的战士们无比亢奋。
留里克也为这亢奋情绪感染,他大声疾呼:“兄弟们!我们的旅途胜利完成了!我们创造了一个神话,到了兰斯泰因营地你们所有人都是英雄。”
他的呐喊更加剧了亢奋,罗斯军摆出华丽仪仗,马队开始狂奔以抒发自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