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此噩耗，本就身子孱弱的湛夫人彻底地一病不起。
湛悦儿小小年纪衣不解带地在跟前照顾着。
“娘亲，该吃药了。”
湛悦儿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走到湛夫人床前，湛夫人叹口气，有些费力地坐起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味的苦涩她似乎一点儿也察觉不到。
放下碗，湛悦儿又给她一个蜜饯，让她含着冲淡苦味。
“娘亲，你好多了吗？”湛悦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不知道娘亲怎么了，只知道是因为一封信，可是信上写的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看。
“好多了，辛苦悦儿了。”湛夫人看着年幼的女儿，想到离开她们的夫君，心里忍不住泛酸，眼眶发热，这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娘亲不哭。”湛悦儿爬上床给湛夫人擦眼泪，又引得湛夫人新一轮的眼泪掉出来了。
“悦儿，娘亲有事要给你说。”待平复好心情后，湛夫人觉得还是要将她父亲去世的事情告诉她，虽然她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让她埋在鼓里。
“娘亲请说。”湛悦儿的懂事再一次让湛夫人落泪。
“你爹爹他，不回来了。”哽咽了半天，到底是没将“死”字说出来。
悦儿通透，一看娘亲这个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扶着湛夫人躺下：“娘亲累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湛夫人侧身向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湛悦儿不敢离开，上次娘亲晕倒到现在都已经好几天了，一直都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当然了，吃的是药，饭菜什么的几乎没有用过。
这样下去，娘亲的身子就毁了，万一哪天爹爹回来看到她没照顾好娘亲生气了怎么办？
无知的悦儿还不知道娘亲所说的不来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天真的以为爹爹在过年的时候不回来了，所以娘亲才伤心的，是不是因为娘亲从来没有和爹爹离开过得原因呢？
腊月二十六，刚停了几天的小雨又飘起了雪花，这一天，湛府上下挂起了白绸，府里的人不多，个个都穿上了白色的衣服，管家一人站在门口低着头等着，满脸哀戚，红红的眼眶似乎刚刚哭过。
此时，端亲王龙羿寒带着一伙人过来了。
“管家，本王知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特带了几人来给你打下手，他们中有厨子，也有跑腿的，你不要客气，使唤就是。”
湛琛是为了皇上而死的，于情于理，朝廷都不能亏待了他。
他的妻女，朝廷也该养着，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让她的妻子经常来这儿看望的。
“唉，多谢王爷。”
管家抹了抹眼泪，虽然他是皇上从宫里派来给湛府做管家的，可这五六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湛府，和湛府也都处出了感情，将军的离开，还真让他难以释怀。
“灵柩马上要进城了，湛夫人身子孱弱，就不要让她去灵堂了吧。灵堂都搭好了吗？”
这一次送湛琛，满朝文武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看在皇上的面子上都回来吊唁的，这府里的准备工作可是全压在管家一人身上的，这管家是太监出身，只因为掌管一宫杂事比较清楚明白，为人又老实忠厚，皇上才派给湛琛府里做了管家，这一做就是六年啊。
“王爷放心，奴才省的。”管家擦了擦眼泪，说话有些呜咽。
龙羿寒心里也不好受，湛琛虽然和苏沐三兄弟那样和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可架不住投缘，这短短的相处也有可能有深厚的感情的。
只是可惜了，苏沐目前不在云都，苏墨又远在边关，苏翊前段时间也去了南宫家，要不然，这湛府的一切还不得被苏家安排的井井有条啊。
他王府的人再多，也比不上苏家的人有条理。
说话的功夫，灵柩已经到了府门口，管家看着那黑漆漆的棺木眼泪又掉下来了。
这好好的将军出征，回来时却是棺木藏身，怎么不让人感到心痛。
“管家，临近年关，一切从简。”
随行的都是和湛琛一起出征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是白衣缟素，随着车架缓缓前行。
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不发一言，在他们仅有的认知里，都知道湛琛是为了庆云而亡的，这样的人，值得这么大的排场。
龙羿洝回了宫，换了一身素服，带了大皇子一起来了湛府。
满朝文武听到消息也都自发赶来了，一个个都面容哀戚，比自己家人离开都要显得哀伤。
灵堂已经搭好了，湛琛只有一个女儿，年方五岁。
五岁的孩子，跪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看的龙羿洝心酸不已。
湛琛之于他，更像是兄弟。他救了他两次性命啊，这一次，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开始吧，别让孩子累着。”龙羿洝开口，声音嘶哑，显然回来这一路上并不好过。
“是，皇上。”端亲王龙羿寒答应着，然后指挥着文武大臣们挨个上香祭奠。
“入海。”
“父皇。”
“去，在湛小姐身边替父皇回礼。”
“父皇。”龙入海没想到，父皇居然让他一个皇子替死去的臣子回礼，这是什么规矩。
“去。”
没有丝毫商量余地，若不是渊儿不在，他可能都不会带着入海过来，这孩子，优越感太强，看不上比他低的出身总是觉得自己皇家的身份有多了不起，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不是这些愿意牺牲自己的将士们，哪里还会有庆云的和平啊。
“是，父皇。”龙入海见父皇心意已决，没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到湛悦儿身边，站在那里向祭奠的大臣们一一回礼。
那些大臣们怎么敢受大皇子的礼呢，都诚惶诚恐地回礼，生怕慢了一步遭到大皇子的猜忌，背地里给他们小鞋穿。
龙羿洝看着龙入海的礼仪，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宽慰的。
这孩子都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再过两年就该行成人礼了，规矩什么的都可以就是被她的母妃娇养成了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性子，认为谁都没有他强，这样，可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