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与通广掌门畅谈有数日,获益着实不少。
澹波宗一脉传承自洵岳真人,十分注重心境之上的修持,擅能知祸福,避劫数,故是哪怕张衍境界更高,可来之前这位掌教却有能所感应。
此派如同洛山观一般同样未曾得授三经之传,只得了其中一部《元辰感神洞灵经》,派内修持此法的不在少数,但有大成就的,至今也寥寥无几。
这也并不奇怪,能契合此门功法的人本就极其稀少,你若与此法无缘,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处,而灵机反在其次了。
不过洵岳真人当年却是将此经稍作改动,从中推演出另一篇法门,令得多数弟子都可修习,如今门中有八成以上弟子在修持此法。
对于这门功法,通广道人甚至肯拿前半部道书给张衍鉴览,后者看了下来,也是大受启发,若能带回门中,加以推演完满,想又是一门传道之法。
他本是打算以一门上乘功法以做交换,广通道人却道:“道友既是擅长九数经,不知可否请道友为我推演一门功法?”
张衍考虑了一下,又问了一些关于此门功法的详情,最后答应了下来。
通广道人很是高兴,澹波派只上下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了记名弟子以及一些仆婢,人数比之少清派当年还要稀少,远无法和玄洪天煊赫之势相比。
不过人数虽是不多,可门中包括广通道人在内却有三位凡蜕修士,在宿阳天中能够比较的,也就两三家而已,故也无人敢来招惹。
可这里面也不是无有隐患,因功法之故,派中多数人都是无为无求,清心寡欲,只是一味坐观,这千数年来,连一个弟子也未收得。
他人可以不去想此事,可通广道人身为掌门却不能对此置之不理,这么下去,万一他们三个凡蜕因故不在了,那却有传承断绝之危,可问题根源是在功法之上,心性相合之人一旦修为深了,也同样会变得如此。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有各种上乘功法可以修习,可上乘功法功法哪里是说得就得的,是以在他得知张衍会得九数真经后,就动了请后者推演的念头。
张衍所在门派与澹波宗乃是一脉同源,且还是祖师亲传,最是正宗不过,若是推演出功法来,算不得是他派法门,可以拿来直接修习,再一个,张衍早已是斩却了故去之身,那所演法门至少可以达得洞天之境。
至于能否修炼到凡蜕,却不仅仅是看功法了,还要看机缘运数,这却无法强求了。
张衍应通广所请,在澹波门中宿住下来,这一待就是数月,他多数时日都是在经阁之中渡过,却是借着这等机会顺便翻看此处的道书典籍。
推演一门功法,至少也需数百上千载,但凡蜕修士只要肯动用神意,却可以大大缩短时日,唯一限碍就是自身本元可能因此损折过多,好在他有残玉在手,自无需有如此大的消耗。
通广道人并不知道这一点,见他每日都在推演法门,故是命人送来了数目极多的紫清大药。
张衍考虑到自己下来还要去往青华天,且这也是他应得之物,故是毫不客气收了下来。
他在推演功法的时候,同样是对自己以所知的一种归纳整理,在此过程中,他对太玄真功领会,更是加深了一层,并隐隐然觉得这功法某一处似能有所突破,若是过去一步,必能大大提高自身斗战之能,但是这一分感应却是飘忽不定,始终无法准确抓住。
多日思索无果后,他知道这并非是靠单纯推演能够解决的,于是决定出去走动一番。
自经阁之内行步出来,却有一个宏亮声响起道:“张道友出关了?”
张衍目光望去,却见对面树枝上坐着一个身如孩童,矮小白胖的老头,两条雪白寿眉弯弯,几乎拖到膝前,他笑言道:“原来是通海道友。”
这名通海道人乃是通广道人同辈师兄,澹波门中三位凡蜕上真之一,莫看是一个小老头的模样,可为人豪爽大气,行事率真,因喜好结交同道,总是不在山门之内,今回因是张衍到访,通广道人才以掌门谕令将他唤了回来,前些时日那些紫清大药便是此人亲手送来的。
通海道人皱皱鼻子,雪白的胡须跟着一起抖动了一下,道:“推演功法也不是一日二日之事,道友也不必太过急切了。”
张衍笑一笑,要是身上无事,他自可慢慢施为,那神物之时最后在千年之限到时解决,他可没有那么时日耽搁,
通海道人从袖中拿出一只盛满气酒的皮囊,咕咕灌了两口,道:“闷在门中也是无趣,听闻近日界内百派斗法,虽只是些小辈,可也值得一观,掌门师弟还说要我多找个几个弟子回来,道友不如随我同去转上一转?”
张衍思索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通海道人一招手,飞来一张芭蕉叶,忽忽放大,直到能摆下一座楼阁时方才停下,自己一跃了上去,。
张衍则是把袖一抖,却是出来一头巴掌大小,毛茸茸的活物,但数个呼吸间,便就成长为一头身长千丈,头生独角,浑身皮毛厚实的大兽,他飘身而起,便就在其身上坐定。
通海道人白眉耸了耸,奇道:“这是何物,老道我还从未见过。”
张衍笑道:“此物名唤豚牛,老实恭顺,能在虚空巡游挪遁。”
通海道人连道两声有趣,一催芭蕉,往天中飞腾而起,豚牛也是一声哞叫,载着张衍飘去天穹,两人很快穿过小界阵门,来至宿阳天中。
通海道人谈兴很浓,他道:“道友可知,千年之前,玄洪天曾来人,要我奉其为上宗,不过给掌门师弟给挡了回去,嘿嘿,此辈不过守宝之人,却是妄自尊大,待时限一过,看他们还能威风几何。”
他人或许不了解玄洪天的底细,可澹波宗怎会不知,至于其自言正宗,将其除自身之外的同源宗派都视作旁脉别支的举动,澹波宗之人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加以辩解。
这里因为洛山观确实在为祖师看守神物,且在百万年期满之前,他们为此出头,不但让外人看了笑话,恐还会坏了祖师布置。
张衍道:“贫道听闻贵派祖师洵岳祖师曾有两家宗派传下,却不知另一家如今如是何情形?”
通海道人言道:“道友是说汨泽宗?唉,如今情形怕是不太妙,千载之前,此派道友奉了‘讨妖诏’前往乱星墟地征伐妖邪,最后却是失陷在了那里,不见有一人回来,可惜门中只剩下了一干后辈,因那处是在心曲天下界之中,那位天主颇是强硬,我等身为宣阳天宗派,想插手也是不能,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张衍略一思索,言道:“贫道非是余寰诸天之人,此番有机会,会去那处走上一遭。”
通海道人眼前一亮,对他拱了拱手,难得正经道:“那就拜托道友了,说来我澹波与其也同属一脉,却是帮不上忙,也是真真惭愧。”
两人在飞遁半日之后,便到了一处穿渡阵门之前,这里镇守修士显然是认得通海道人,又见得张衍这名气机隐隐盖过前者的陌生道人在旁,知这又是一位凡蜕上真,急急上前,亲自运法放开了阵门。
张衍与通海道人自里阵门一穿而过,周围景物顿时一变,他抬目一瞧,见对面乃是一座悬空大岛,上有清气升腾,托起亿万盏金灯,漂移游运,光华灿烂,犹如群星闪烁,应就是斗法所在,只是此刻这里只有零落修士飞遁来去,十分冷清。
通海道人捋了捋胡须,道:“哎,好似来得早了一些。”他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让道友看笑话了。”
张衍笑道:“无妨,道友不是要来找弟子么,既然来了,那索性便待上几日,”
近日他观览澹波宗功法,他知此派之人修行到了高深境地后,便格外讲究机运,只是派内也分动静两派,静者不染外尘,于寂中待法,认为人即天地,自有常运在身,无需去外索求。
而动者有如通海道人,认为缘法有数,一旦错过,就不可再得,是以常年在外游历,其一举一动看似胡为无章法,却能在不自觉中趋利避害,这回突然要来看这演法之会,如无意外,因是其感应到了什么。
通海道人哈哈一笑,道:“也好,左右也是无事,找弟子这事么……”他正说着,突然咦了一声,目光盯去,却是落在了一个正躲在铜柱边上打盹的道童身上,“道友你看,这小童有些意思。”
张衍目光投去,见那小童身上有一层隐晦光亮,这不是身上有什么宝物,而是身上精气满盛,直透肌皮,其不过七八岁稚龄,身躯还未长成,且还十足人身,却有这般雄厚本元,这等根骨可着实少见。
通海道人一下手舞足蹈起来,拍掌道:“造化,造化,未想到碰到一根好苗,这合该是我徒儿了。”
只是他正欢喜之时,却凭空有一朵赤风刮过,将那小童卷了去,里间传出一个惊喜声音,“好好,骨壮元实,你正该是我徒弟。”这话语竟是与他如出一辙。
通海道人顿时吹胡子瞪眼,自芭蕉叶上立起,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和通海道爷我抢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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