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权看武真人杀了过来,嘿嘿一笑,把袖一兜,身化魔烟,飘忽而退,不令其挨近。
武真人自不肯松手,在后追逐而来。
这一追,就是过去半个时辰。
他见司马权丝毫无有上来交锋之念,却也并不急躁,只稳稳跟在后面,他料到天魔在虚天之中存身,必有依仗,多半会用上耗敌之策,对眼下这等情形,心中就已有了准备。
且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有半分迟疑焦躁之念,否则叫天魔看了去,必会变本加厉,反复利用这一点弱处做文章,是以越到这个时候,越要露出一副不怕磨斗的模样来。
果然,司马权见他不疾不徐,既不过分接近,也不奋力急追,猜测他当是不怕耗磨功行,且这么斗下去,对他自身损折也大,真正算得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他也有畏忌之处,要是此回退敌付出代价太多,难保无人来捡便宜,故再有一刻之后,他就不再退走,而是顿下身形,转了过来,袖袍向前一荡,放出千里魔烟,向着武真人所在之处滚滚压来。
此等层面斗法,因两人之间相隔甚远,单一攻袭手段不说伤敌,就是到得对手面前,也需片刻光景,那时对手便不去躲,也可从容找寻得合适手段应付,是以唯有以势取胜,法力波荡动辄数百上千里也实属常事了。
武真人也是谨慎,他深知自家知晓斗法经验不足,那就先不冒进,而是做好防备。不给对方以可趁之机,然后才说得上战败对手,此刻看见对方出手,也是做出一番中规中矩的应对。
把法力一个转动,金环法相之外。瞬时剑气暴涨,如瀑横流,与那魔烟冲撞在了一处。
这一场比拼,却是无声无息,魔烟擅能污秽法力宝物,然那剑气分作缕缕丝丝。似断似续,往往还不等被污,就先被斩杀阴毒。故那魔烟虽逐步侵吞剑光,然每前行少许,就破散一些。到了最后数里距离内时,已是淡若至无,丝毫无法构成威胁了。
武真人见其势微,刷地一甩袖,顿起罡风,将余烬尽数扫开,身前只留下澄空一片。
司马权看在眼中,忖道:“这人根底深厚。行事谨严,正面交手恐难轻易撼动,不如用神魂侵略之法试一试他。看他如何抵御。”
在东胜洲时,他曾以神魂侵夺之术制压住至少两位洞天真人,后来若非霍轩以身引动天阳之气,勾动纯阳火力过来炼他,也未必会输得那么彻底。
当即一动念,分出一道分神。变化为无形之气,往前扑了过来。
武真人忽觉一阵阴风过来。然而他却是恍若未觉,不闪不避。任由其侵入身躯。
那分神一入其识海之内,见其端坐一只光华四射的剑盘之上,就要冲了上去吞他神魂,可方才一动,头顶上方忽然有一道形如长剑的金光射下,正正斩中身躯,其一声哀嚎,就被绞杀干净。
司马权在外忽感自觉那侵入分神被灭,不由咦了一声,有些惊疑不定。他一转念,觉得对方法体之中当是藏有什么克制他神魂侵夺的法器,但一瞬间就毁他分神,连是什么也未曾看了清楚,却也是令他警惕不已。
武真人此回既来降魔,自是对天魔手段有过一番详研,他在身躯之内早是炼入了一道“大元正心剑”剑光,此乃是元阳门中杀伐真器,所谓“正心”,就有克制诸邪,杀退心魔之效,司马权不知就里,当然上来就吃了一个亏。
他先挫得对方一手,知此时可趁势反攻,于是划手一指,一拨身旁剑光,就有万千白芒横展千余里,轰然杀奔出来。
司马权却不欲硬接,把身一转,顿化无形,意图就这般避让开来。
巫真人看得眼前一亮,传音道:“师兄何不以元一剑迫他显形?如此不定可以重创这魔头!”
武真人认真一想,却是摇头。
屈如意曾告诫他,驱用这“元一重岳剑”需动用不少法力,故要慎用,他是准备留作杀招来用的,现下方斗几回,还不知道对面手段如何,是以还不到祭出这法宝之时。
不过他也不会错过这等试探机会,伸指一点,金环法相之内,有金珠翕然一动,电射而出,去得百里,轰然爆开,顷刻辉光如轮,烈烈金气,散如炽阳。
他所炼功法名为《朝易金剑煞》,而此中却是炼入了一缕天阳烈火,与霍轩当年所使有异曲同工之妙,最能克制魔物,不过此书讲究的是修炼出一口纯阳剑气,是以放出来时,却更为犀利锋锐。
司马权无形之身躲过剑气自是不难,但在这纯阳利芒冲突之下顿时无法坚持,不过在曾在此之上吃过一亏,此刻敢这般素无忌惮用出,自是因为已有了应对之法。
他先自放出魔烟,把那外界剑气抵住,而后摸了出来一块宝镜,此镜极是古怪,镜面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使法力一催,此间所有纯阳剑气如受牵引,皆是往里投去,不过数个呼吸,便就吸尽,再起袖一抹,又将之收起。
巫真人方才见武真人不纳己见,倒也不生气,虽言旁观者清,但对敌之人自有考量,此刻见司马权翻手之间就脱身出来,不由暗叹果是自己家夫君看得更准。
司马权挡下这一轮攻势,自也要礼尚往来,一抖手,一朵白莲飞出,横飘虚空,不多时就欺到那金环法相之前。其轻轻一晃,竟然好若虚影一般晃过剑气,轻易突至内圈之中。
武真人脸上一肃,他不识此宝,但不难从中辨认出阴秽之气。
这回他却未再如何上回一般不做抵御,“正心剑气”毕竟只一道剑气,有其极限。能斩杀一缕进来分神,却未必能抵御住这等阴秽法宝,何况以自身法体为战场,纵是赢了,也必留有后患。是以拿一剑诀,脚下一口金光池之中顿有气焰飞起,凭空降下数寸,而身周围则多出一层无形剑障来。
左道莲本是直奔他法体而来,但与那剑障一触,却是猛然一颤。被一股大力震了出去。
其转身一绕,似要设法从别处破入,然而试了一圈下来,却发现上下四周,无论从哪个方位过去。都是被对方护住,丝毫无有半点缝隙可钻。
司马权瞧这法宝侵入不进,却也未曾将之收起,而是其任由在左近徘徊,此举好比刀剑悬首,始终对对手有一个牵制,不叫其完全放开手脚。
武真人乃玄门修士,对此等阴秽之物极是厌恶。故立刻调运数道金光上来,欲要将之驱走,然而这法宝看着飞遁缓慢。可一见有威胁之物上来,却又闪躲飞快,一时竟收拾不下。
司马权看他分心,目光一个闪烁,忽然身化虹烟,往前疾射而来。金环外那些剑气自然舞动,欲将他绞碎。然则前面几番试探过后,他已是知这里情形。倏尔变化无形,轻易穿过剑气大环,往里间破入。
方才一缕分神伤不了对方,此刻他亲身侵入,却不信对方还能够抵抗。
武真人看他过来,却并不慌张,神情很是沉稳,两手一抬,自袖内飞出两道金虹,绕空一转,竟化锁链垂下,将行来一股阴风拦下,居然将司马权从无形变化之中逼退了出来。
此物名为“金冲虹阳链”,曾采天雷地火加以祭炼,又送去还真观内渡以降魔法力,连阴魔亦可捆缚,不过魔气亦有污秽之能。是故只能迟滞片刻。
司马权身形被迫显露,知晓不好,眼见那锁链卷上身来,当即欲使神通遁了出去,然而一使法力,却发现竟是无用。
他也是当机立断,横手如刀,将自家拦腰一剖两半,只留下半身在锁链之中,上半身则裹挟大半魔烟退出虹锁范围。
武真人也不追敢,抽出雷尘剑来,稍稍一震,这把法剑陡然化作无数飞尘,化入那半截魔躯之内,再一拿法诀,到处可见雷芒闪动,将之炸裂开来,而后伸指一点,驱驰脚下金阳之气上前一卷,就将余下散逸魔烟俱是扫平。
他也不求贪功,能杀多少是多少,只要一点点占据优势,积累起来,便是大胜。
司马权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他也不是无有手段,但巫真人在一旁观战,说是不会以二敌一,但他岂会真信?是以始终要分出一部精力防备,这使得他有许多杀招不敢放心使了出来。
而武真人斗法时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虽无甚出彩之处,但也无什么破绽疏漏,其可偏偏是这样,却令他有一种无处下手之感,这么下去,除非是一方突然露出破绽,或者出得致胜奇招,否则便只能长久消磨下去了。
双方你来我往,又斗有两个多时辰后。
司马权先自觉得无法这般下去,心念一转,便决定出一个奇谋,他把身一晃,忽然变化为两个,一左一右分往不同方向飞去。
武真人顿时一怔,他并不长于应变,这两个司马权看去并无分别,他却不知该去追哪一个。
巫真人这时出声道:“师兄,这其中定有一个时司马权真身,师兄可去追来,如能斩灭,却不信其功行不损,余下一个可由我来盯住,掌门师兄不令我出手,但未说不许我追那魔头。”
武真人并非迂腐之人,一听此言,觉得可行,当即一转头,朝着左手方向追了下去。
巫真人自然往右侧追去,不过在此之前,她却是一拿法诀,暗中留下了一道分身化影,依附在一枚琉璃薄玉之上,向那天中六只巨鼎飞去。
方才司马权在近侧,她怕做手脚被其发现,故一直隐忍不发,此刻出现机会,却是正好动手。
在她全力催动之下,那琉璃薄玉不过用时一刻,就追上那六只远去大鼎。
因不知司马权会把那法宝藏在哪一处宫鼎之中,只好往其中最近一只去寻,好在鼎外并无禁制,她得以顺利入内,
到了里间,稍一感应,除发现有一处灵机微弱之地,还见有数个玄阴天宫门下弟子在此修持。
这鼎中宽阔,若无意外,双方当无法照面,但她为防惊动那司马权,还是拿了一个隐身法诀,往那灵机所在之地行去。
未有多久,她到得一处铜亭之前,发现这里竟有一口深井,而那灵机正是从井中散发而出。
她稍作检视,并未有什么禁制,于是一招手,下方飞了上来一物,立时抓在手中。把眼看去,发现是一只铜匣。
稍稍打开一隙,顿有一丝灵机散溢出来,虽只少许,但清灵异常,只一个吐纳,却好似饮下一口仙露,浑身上下顿感一阵清舒畅快,仿似回了自家洞府之中。
她暗忖道:“掌门师兄所言,莫非就是此物么?”
只是心中却存有一份疑惑,如此重要之物,司马权怎么可能让自家这般轻易拿了去?可内中充沛灵机又作不得假。
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先收了起来,然而却发现此物并不能藏入香囊之中,这倒是与掌门先前所言相符,只好暂且先收在身上,
她一个纵身,自宫鼎之中出来,正打算再搜一搜余下几处宫阙,然而这时,却见鼎中飞出数个狰狞魔头,到处飞转,似在四下找寻什么。
她猜测当是自家取走那法宝之后,这处守卫魔头发现不妥,故出来追索,想了一想,为怕露出露出什么破绽,只好放弃原来念头,往来处飞回。
此刻另一处,巫真人原身追着司马权去了不知多少万里,后者却是骤然一停,回过身来,冷笑道:“巫真人莫非也要与我过招么?倒也好,我本也是准备领教你夫妇二人本事的。”
巫真人也是停下,笑盈盈道:“今次是我夫君与道友论法,妾身可无有这等心思。”
司马权嘿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奉陪了。”说罢,他把身躯一旋,竟自原地消逝不见。
巫真人不由一怔,忖道:“这当是冥泉派那相转之术了,这魔头当是怕是我夫妇二人在一处难展手段,故意使计把我引开,此刻去追也是不及,也不知师兄能否过得此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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