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洲,石笔山前落下一道来势激烈的清光,大响声中,撞得裂石飞散,而后光气一收,吉襄平自里快步而出,他一转目,就看到杭雨燕修行那处洞府,因急着救人,也不管其他,脚下腾空,纵起云气就往里冲入。⊙頂,
然而方才入内不过十来丈,他却是脸色一变,就见前方涌动狂风,更夹杂铁砂金屑,带着摩擦之声,铺天盖地倒涌过来,离得近些,就觉自身法力被消磨而去。
这等阵仗,完全是为了对付洞天真人而设,此刻他要是展开法相,扬张法力,却也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这般生生硬闯,法力定是耗损不小。
而且里间不知是何情形,一不小心,怕是要误伤了杭雨燕,念头急转,就又退了出来。
甘守廷这时也是到来,见他倒飞而出,惊问道:“道兄,是何情形?”
吉襄平皱眉道:“怪哉,里面禁制居然完好无恙。杭真人若遇外敌,又怎会如此?”
甘守廷往里看了看,也是察觉那禁阵转动,道:“无论如何,进去之后才知分晓。”
洞天真人通常遇上面前这等禁阵,无非借用法宝,用水磨功夫慢慢化去,才不至功行折损太多。
只是此刻救人要紧,二人没有闲工夫慢等了。
甘守廷沉声道:“道兄,待我以金剑入阵,引动禁制,你再设法入内,毁去阵坛,如此内外合力,可将之破了。”
言毕,也不等对方回答,心意起时,一道金光已自眉心飞出。贯入通道之内,只须臾间,就将阵机引动。
吉襄平见此,重又冲入进去,同时振发万重罡风,很快闯至一座一丈高的法坛之下。知是一处阵位,随手一拍,就将之毁去,继而又去其余方位,接连毁去五处法坛之后,那些阵气这才平复下来。
因已是在外耽搁了不少功夫,两人不待阵气全去,便生生撞开阵力,突入进去。到了最深处石府之中。
仔细一看,就见杭雨燕端坐在蒲团之上,乍一眼望去并无异状,只是双目禁闭,原本身上那股庞大气机正不断衰落。
两人神情都是一凝,照这般下去,至多在一二时辰之内,其就会油尽灯枯而亡。只是不知缘由何在。只得先作查看。
甘守廷感应片刻,才沉声道:“雨燕已是斩去凡心。极可能是外魔入体,只是当非寻常心魔,不然早已摆脱,不必走此一步。”
吉襄平咧了咧嘴,道:“这却有些难办了。”
甘守廷沉思许久,道:“小弟却有一法。不知吉道兄可是愿意。”
吉襄平不悦道:“都这般时候了,有什么法子就快些说出来,何必藏藏掖掖?”
甘守廷道:“不论心魔外魔,皆是涉及神魂元魄之争,非我等可以轻易插手。只能靠她自家抵御,不过我等可用法力护住她气脉灵机,助她过此难劫,不知道兄可是愿意?”
吉襄平顿时听明白了,通常修士神魂受损,因有躯壳托庇,自家运转灵机之后,也能慢慢补养回来。甘守廷的意思,这就用二人功行去补助杭雨燕,设法耗过那外魔。
此法做是能做得,可一来杭雨燕能借用灵机其实有限,十中得一已是不错,二来两人损去功行必不不小,直到那劫起之时,恐也未必能弥补了回来。
他不觉有些犹豫。
甘守廷道:“我三家自从东莱至此,便是风雨同舟,荣誉与共,才能统御东胜南洲,造出这般大好局面,而那老妖罗梦泽,正忌惮我三人联手,才未曾大动干戈,要是少了雨燕,此间局面又该如何维系?况且按照祖师定规,这千年之中,宝笔正轮到苦心宗掌管,此时更是缺不得她,不然又如何开辟洞天?”
吉襄平闻言,只觉句句在理,立下决断道:“要是不救杭真人,你日后必定怨我,就从你一回意,嘿,只愿功行不要亏去太多。”
甘守廷大喜,随即正容道:“只要人在,功行宗可以设法再补回来的。”
吉襄平心中想:“此番要是当真亏气太多,大不了就如他先前所言,去小仓境走上一回了。”
他嘴上则道:“你我轮替施为助她,便由我先吧。”说完,坐定下来,伸手一指,一道灵光入杭雨燕眉心之中。
甘守廷从袖中拿出一只猛虎镇纸,吹一口气,落地化为一个彪形大汉,他嘱咐道:“你去外间看守,若有偶风吹草动,速速报我,”
那大汉伏地一拜,就退出洞府。
做完此事,他又在洞府内走了一圈,重在此布设下了不少禁制。
因杭雨燕此番遭劫根本查不出由来,他唯恐有敌暗伏一边,而有此布置,万一有变,也好有个防备。
虽他们同辈之间,远远便可望到气机,但有手段之人,却也不是无法遮掩。比如上回沈柏霜到时,他便根本未曾察觉。
司马权此时也是感应到外间有两名洞天真人到来,本以为此次已是功败垂成,但不想二人商议了一阵后,除了用补气之法,却并未有其余动作,他先是诧异,随即大喜,“原来这两人竟不明逐魔之法!”
东华洲玄门修士因需对抗魔宗,许多宗门都会一些防备魔头的手段,虽有强有弱,但哪怕最次法门由洞天真人施展出来,都不难挽回今日局面。
不过这吉、甘二人传承的本是东莱道统,在东胜洲又无魔宗浊气,自然就用不到这等道术神通了。
司马权放下心来,他如今将对方神魂叮住,每吸纳些许过来,就可用其壮大自身,哪怕两人补入灵机再多,也远不及他侵蚀来得快,这般下去,他迟早会成为赢家。
不过若做得太过,难免会被对方提前发现异状,又弄出其余什么手段来,最好办法,便是以退为进,先自收敛不动,待引得二人把法力填补进来,慢慢耗去其功行,此中只要不令杭雨燕醒转即可,要是得了机会,他不介意将这二人神魂也是一网打尽。
吉襄平用功许久之后,见杭雨燕身上灵机不再衰减,竟是逐渐有了起色,不觉神色一喜,道:“此法果是有用。”
甘守廷虽也欣喜,但仍是谨慎,道:“还不可大意。”
吉襄平点点头。他再运法十余日后,杭雨燕脸庞上灵光渐盛,已是止了衰败之势,只是这时他已自觉法力难后继,又支持几日后,摇头道:“甘真人,却需你来了。”
甘守廷早有准备,肃容点首,坐了下来,挽袖起掌一按,一道灵光罩在杭雨燕顶上,道:“辛苦道兄了,你可先去调息,下来便由小弟施力吧。”
吉襄平见他已是接手,自是退下,掏出几枚丹药下去,打坐调息,以期尽快恢复法力。
甘守廷道行比之吉襄平稍有不及,只他坚持九日之后,就觉疲惫,不过这时杭雨燕情形已是大为好转,要是不出意外,两人再轮替一二次,当就能助其醒来。
吉襄平看了几眼,道:“甘真人收手休歇去吧,这里有吉某便可。”
甘守廷不再强撑下去,收手退开,
这段时日来,司马权冷眼看着二人运法,却不侵略太过,掠来神魂只是用来维系自身功行不堕,只是此刻察觉到杭雨燕在助力下渐渐恢复生气,自觉再放任下去,怕要脱离指掌,就不再等待,又全力发动起来。
他这一动,吉襄平立生感应,大声道:“不好!”
甘守廷见状,也是神情一变,顾不得坐下调息,拿出一只小瓶出来猛吸了几口其中灵气,喝了一声,顶上飞出一座盘凤大碑,其尾羽放出七彩流光,缓拂轻扫,顷刻就将灵机收拾住了。
司马权暗暗冷笑,正要再加一把火,哪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原本需竭力夺取的神魂居然主动投来,他也是猝不及防,好似原来准备咽下一口水,现下却是满满一缸灌入进来,一下变乱了手脚。
与此同时,杭雨燕玉容之上却泛起一道辉芒,她眼帘一阵波动,旋即睁开,发声道:“两位道兄,我躯内被厉害魔头盘踞,先前是他故意骗两位道兄耗损法力,此魔厉害,我以神魂喂他,当能拖得它一时,还请速速离去,我苦心宗一门上下,就拜托两位道兄了。”
说话时,两道金芒自她眼中射出,化两道法符飞至二人跟前。
甘守廷神情一阵激动,抢上一步,道:“雨燕,你……”
吉襄平却是将一把他拽住,他神情凝重,摇头道:“甘真人,杭真人已是故去,那魔头还不知是何物,我等此刻已无余力,为不辜负她一片苦心,还是速走吧。”
甘守廷自是看得出来,杭雨燕此刻生机已断,方才那番话不过是以法力所留遗言,是为了让他们有所警醒。他虽不甘心,可也无法,沉重一叹,将那法符取了,脚下重重一跺,就与吉真人一道退了出去。
两人去后未久,杭雨燕躯壳一震,脸庞颈脖之上浮出细密裂痕,而后整个人如琉璃破碎一般崩散开来,变作满地碎晶,碰撞时有珠玉碰撞之声,随即一道阴风自里飞出,在原处转了几转,就出了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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