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盒的手就像愤怒的元首一样颤抖着,他弯下腰,几次想捡起地上的成绩单,都没能做到,反而把成绩单的四个角都抓得皱皱巴巴的。
“呼——”
祝盒长出了一口气,用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双手平复下来,要是这双手再抖一会儿,他恐怕都要觉得自己有帕金森了。
“问题在于,为什么控制台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祝盒捡起成绩单,在房间里踱步,“因为我的主线任务陷入僵局了吗?感觉不像,从来没有哪个游戏因为玩家过不去任务就帮玩家开挂的,最多会触发一条别的稍微简单的任务线,比如让我帮上校长或者其他什么大人物一个大忙,然后白送我个入学机会之类的……”
祝盒四处张望着,期待能找出什么与平日有所差别的地方来,最终,他视线的焦点放在了成绩单上。
准确的说,是放在了成绩单的那个六芒星上,放在了六边形中央的那个“~”上。
祝盒用视线描摹着这个符号,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左上角的输入框。
啪叽!
好吧,其实并没有任何声音,上面的拟声词只是祝盒自己想出来的,总之,伴随着一个“~”在祝盒意识中勾勒完毕,输入框暂时消失了。
这一次,祝盒把视线从六芒星上移开,只是在自己心中描绘出一个“~”。
输入框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下,祝盒确定了,引出控制台的就是这个“~”符号,与格兰特魔法学院的徽记没有直接关系——当然也不排除是他通过徽记打开一次控制台之后,控制台就不再依托于徽记了。
但祝盒更倾向于这个控制台本身是和他的玩家视角伴生的“金手指”,六芒星上的“~”则是开启它的手段,至于“~”本身是印在哪里并无干系。
“话说回来这个控制台绝对是制作组里面那几个P社战犯搞的吧?这个‘~’简直让我怀疑自己玩得是《Create》还是《Stellaris》啊,该不会他们连控制台指令都是照抄的《群星》吧?”
心里吐槽着,祝盒已经在尝试往控制台里输入些东西了。
祝盒在心里缓缓勾勒了一个“c”,随着他抬起“笔”来,白色输入框里也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字符,正是“c”。
“a”
“s”
“h”
空。
“嗯要多少呢,也不知道这个控制台加钱是直接加到数字上还是变出一大堆钱给我,万一太多了我被从天而降的钱币堆给砸死了怎么办?”祝盒只思索了不到一秒钟,“算了管他呢,死在钱堆里也挺幸福的不是吗?”
“10000”,然后,“回车”!
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祝盒在打开背包之后,发现上面的数字变了。
背包里不同钱币的显示是分开的,原本金色圆圈(金币)后面的数字一直以来都是0,但是现在,这个数字变成了10000。
至于同样是5个数字,为什么祝盒不输入99999,我只能说祝盒喜欢整数。
祝盒屏住呼吸,将右手放进口袋,接着,这只手不断地从干瘪的口袋里取出金币,一直取了二三十枚还没有枯竭。
祝盒干脆伸出右手,手心朝下,心念一动,金币便源源不断地从手掌里流出,他的掌心里仿佛有一个金色的喷泉,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射着金币。
一时间,祝盒几乎觉得自己徜徉在金币的海洋里了。
太、太幸福了!
这可是一万枚金币!祝盒即使不眠不休每天送信两百封也得五十万天才能挣到这么多钱,也就是一千四百二十年不止!
祝盒仔细打量着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的金币,这枚金币比银币略厚,直径也大了一点,银币的背面浮雕出一个贝壳的形状——准确的说是扇贝的形状,这个浮雕每种钱币上都有,不同的是雕刻的贝壳的种类:铜币是蛤蜊壳,银币是海螺壳。金币的正面雕刻着一尾人鱼,这是一只女性人鱼,她穿着纱裙赤脚行走在海岸上,被裙摆扫过的沙子就变成了金币,她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留痕。
经过跟那对夫妇的彻夜长谈,祝盒对于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浅显的了解的,他知道这个世界负责铸币的既非国王,也非贵族,而是被称为海岸女士的神明及她麾下的教会。
海岸女士往往被人们亲切地称呼为金币小姐,海岸教会也因此得名金币教会。传说这个世界第一个货币,就是她在海岸边捡起的贝壳。
其实银币和铜币正面也有着浮雕,只不过那上面的浮雕不比金币上的精致,而且祝盒拿到手的钱币都不知流通了多久,上面的雕刻几乎早被磨平,只能大概看出来雕的是什么东西。
铜币上雕刻着的似乎是一艘船,银币上的则是一块大陆,祝盒以他“全图挂”的优势判断那应该正是祝盒身处的这块大陆。
祝盒狠狠亲吻手中的金币,他想要大喊大叫,但他及时抑制住了这种欲望,因为约翰的房间就在不远处,要是那老头听见祝盒发疯进来查看,祝盒可没办法解释地上堆着的一堆金币。
把手掌当做喷泉去喷出金币看上去的确很爽,但是收拾起来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即使祝盒可以在一瞬间把它们收到名为“钱包”的空间里,那也需要接触到它们才行。
直到折腾得满头大汗,祝盒才勉强拾起了所有的金币——为了确保没有漏掉角落里的任何一枚金币,祝盒把手伸进了每个伸得进去的犄角旮旯,摸到了不少积年灰尘。
“嗯现在就去辞职的话太蹊跷了,还是在这里干到入学为止吧,而且我要是走了剩下的成绩单也没人去送了,看那大爷的性子是不会特意为了这么点成绩单招人的,我之前来送信的时候都在库房里看见了不少堆了至少半年的旧信件,万一我辞职之后成绩单没送完,那个叫凯莉的家伙信奉冤有头债有主的话,不是平白在学院里结仇了吗?而且还会留下办事不力的坏印象……”祝盒坐在床上思索着。
“而且怎么解释自己成功入学的事情呢?虽然可以扯个谎说自己考了二百多分成功入学,但是这种谎话随便调查一下就能够戳穿吧?那我就得解释自己是怎么搞来一百多枚金币取得入学资格的了,应该找一个怎么样的借口呢……
“有了!之前桑代(安德森一家的姓氏为桑代)夫妇曾经提到过帮助了他们的那位大人物,好像是叫莫卡尔男爵是吧?听说这位男爵非常乐于助人,而且是虔诚的暗夜女神信徒,向来和光明教会不对付。如果能通过安德森跟男爵搭上线,以‘接受莫卡尔男爵’资助的名义入学就说得过去了,虽然通常没有哪个贵族会舍得画几百枚金币去资助一个学渣,不过如果男爵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自称是他私生子,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正好现在有钱了,也该把当时桑代夫妇替我破费的几十枚银币还上了,现在快到了他们那个‘边缘聚会’召开的时候,安德森他们有机会见到男爵,可以帮我带话。听说这种小贵族的年金收益也不过几百枚金币,如果我肯开出一个很高的价格,想必只要男爵不是对‘洗钱’深恶痛绝之人都会接受这场交易吧?”
祝盒不是不想找其他贵族当“保护伞”,毕竟一个男爵在泽纳里那种边陲小城算是不得了的角色,在学院城则不然——别的不提,光是格兰特魔法学院的正式毕业生在各国都可比照子爵,进修生的地位就堪比伯爵,而这座城市的首席执政官在整个大陆都位同公爵。
学院城这座汇聚了全世界最高学府的城市自然也汇聚了全世界的贵族子嗣,在东北区的学生们里有十分之一已经取得了贵族头衔,有五分之一是某个爵位的第一继承人,有四分之一是某个爵位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之一,剩下的人里面又有一多半跟某个(些)贵族沾亲带故。有个笑话说学院城防卫塔上掉一块砖头下来,都能砸晕五个伯爵,十几个子爵,几十个男爵和不计其数的勋爵。
但问题在于:光明神教是乱节王国的官方信仰,所有伯爵以上的贵族在受封时都要接受教会洗礼,同时高级贵族十之八九都是光明神教的信徒,想要找一位颇具权势同时与光明神教无关的贵族比登天还难,要是光明教会真找上门来,高级贵族第一个就把祝盒卖掉——然后设法用神术拷问出祝盒金币的来源。哦,甚至不用等教会找上门来,为了动用神言术,他们会第一个找上光明教会,让裁判所动用各种手段问出祝盒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金币的,然后和教会瓜分金币的来源。
思来想去,也只有莫卡尔男爵这个多少算是间接救过祝盒的人是比较可靠的了,他与光明教会势同水火,不可能将祝盒出卖给光明教会,而且他的势力也没有大到可以威胁远在学院城的祝盒的地步,即使他生出不轨之心,也不能把祝盒怎么样。
于是次日,祝盒在送信之前去了趟通信局,要求传讯给紫罗兰街二十七号。
通信员抬起头:“紫罗兰二十七号有独立的通讯法阵,你是否需要建立独立通讯信道?”
祝盒点了点头:“是的,我需要一个独立信道,还有单独的房间吗?”
祝盒知道桑代家的房子里有一个类似电话的专属通讯法阵——很多追求潮流的中产家庭都会给自己家安上一些新奇的魔法道具,传讯法阵就是其一。正是因为祝盒知道这个法阵和独立信道的存在,他才敢于通过通信局传达自己的“计划”——要是他的一切密谋都要经过两个通信局的至少两个通信员转译,那还算什么“密谋”?
“有,从左数第三扇门就可以。”说着,他摇了一下手边的铃铛,冲着背后喊道:“C(此处的“C”指的是祝盒创造的语言体系中的第三个字母,数字也作同样解释,以后如无特殊说明,均同上)3信道开一下,接ZTK735号!”
祝盒走进了那扇门,门后有一个法阵,此时闪烁着莹莹微光,已然是开启状态,类比电话来讲,就是已经拨了出去。祝盒静待了几秒,却始终没有等来接通的提示音,他试着“喂喂”了一句,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奇怪了,这个点按说他们应该都在家的,怎么会没人接呢……”祝盒知道桑代一家活动的大概时间,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是安德森吃早饭的点,家里是绝对不会没人的。
祝盒不安地等待着,直到游戏面板上的时间过了足足五分钟才彻底放弃。
“明天再来吧……”付过五枚银币的通讯费,祝盒离开了通信局。
虽然心有疑虑,但祝盒此时委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现在虽有“钞能力”,却也没办法瞬间移动到泽纳里查看情况——说起来游戏是有传送功能的,只是祝盒还没有解锁。
祝盒没有想到的是:这“明日复明日”下来,他竟是直到入学也没有拨通桑代家的传讯法阵。
……
霜月十五日,泽纳里城,中城区。
莫卡尔男爵的马车停放在紫罗兰街的路上,而男爵本人则走到紫罗兰街二十七号的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无人应答。
莫卡尔男爵又敲了一次,敲门的力度和频率没有丝毫变化,好像短暂的吃了个闭门羹没有对他的心情造成任何影响。
如是三次,他才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对随身的仆人道:“看来桑代家是没人在了,你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
仆人应声而去,少做打探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回主人,左边那家的女主人说,桑代一家三天前被光明教会的人带走了,再也没回来。”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水滴,似乎下雨了。
莫卡尔沉默良久,缓缓道:“去准备几颗告死草,另外,回头请人从房子里找几件衣服,在(暗夜)教会的墓地里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莫卡尔站在门口,雨在几秒钟工夫就从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但他就这么站着,雨水浸透他的衣服,溪流在服装的褶皱里汇聚成江海,莫卡尔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阴云吞噬最后一丝日光,他才动了起来。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门前的地上,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弯月的图案,道:“愿诸位能在黑暗中寻得永恒,女神将铭记你们的付出,必不使永夜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