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医官对段岩之拜服,李靖都看在眼里。
因为张钰的缘故,李靖也是伤病营少数已经知道徐晋汪城等人已经得了官身,随时听从调令的人。
“徐医官,听说你已经得了了调令,将调任剑门任随军医尉之职,不日就要出发,不知可真?”
此刻,看伤病营气氛沉闷,李靖便有心活跃气氛,在换药之时故意大声问。
这些日子,伤病营几乎全都交由葛渐行等军医队的人打理。
完全可以说,现在还有两百余的伤兵活下来,除了段岩教导的新式医疗手段以及规则的作用之外,跟徐晋汪城等众军医的悉心照料是分不开的。
“如此,可就真是恭喜徐医尉了!”
“虽说只是职官无甚实权,但也是实打实的从九品啊!”
确定之后,一众伤员闻言齐齐道喜,纷纷嗔怪道:“此等好事,徐医官你居然这么藏着掖着,都不跟大家言语一声——是在太不将某等当朋友了!”
“倒不是刻意瞒着大家……”
徐晋忙解释道:“本想着等大家伤好些,走之前请大家吃酒的——再说了,我此去剑门,那可是蛮蒙之兵锋所在,是福是祸实在难料,要说请客,那也得是汪兄!”
“这怎么又扯上我了?”汪城嚷嚷。
“怎么就不能扯上你了?”
徐晋等一众医官纷纷笑道:“此一战,我等因功各有封赏,但所调任之处,几乎全都是兵锋所指,唯独汪兄你被特许调任金陵之地组建医务队——那可是金陵啊,我朝都城所在,天子脚下!”
“居然被调任金陵……那大小都算的是个京官了!”
“此可当真大喜!”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沸腾了,纷纷道喜要让汪城请客。
“虽说金陵不但地处江南气候温和,更是天子脚下,但这背井离乡的,我可真不稀罕去……”
说着这些,汪城还特意的看了葛渐行一眼——因为只有他知道,原本去金陵的机会是葛渐行的,却被葛渐行强行让给了自己……
汪城心说,如果可以,自己真的宁愿留下。
倒不是真和背井离乡有关,而是因为只有留下,才能继续呆在段岩的身边——这也是葛渐行将这宝贵的机会让给自己的原因所在。
只是汪城这话,顿时就犯了众怒,话之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今儿你一定得请大家酒肉,否则定不会轻饶于你!”
李靖哼哼,一众伤兵们便嘻嘻哈哈的围着汪城做各种凶狠状……
“请请请——不过你等伤势未愈,不得饮酒,我请你等吃肉便算……”
这等场面,汪城只能讨饶,不过一想到这两百多号人,哪怕是不喝酒一人分点肉汤,怕是不花个两许银子根本下不来,便开始哭丧着脸自抽嘴巴。
“现如今你已是官身,去往金陵一月之俸少说也得三五两银子,此刻却为两许银子惺惺作态……”
众人便拿出一副真鄙视于你,羞于与你为伍的表情,同时望着一众医官感慨道:“你等就好咯,得小官之关照习得一门谋生之手艺,从此飞黄腾达,不似我等,拼死拼活肢体半残,最后说不得会落个衣食无着的下场……”
这话一出,原本有了几分生气的伤病营内,立即便又充满了悲怆的意味……
就在这时几人踏进门来。
却是张钰和几名副将前来看望李靖。
“张都统!”
见到张钰,众人齐齐行礼。
“错啦!”
一名副将神采飞扬的道:“因夺回成都府一战身先士卒,杀敌有功,我家都尉得官家钦点,破格提拔,升任蜀之制置使兼知合川事,有调蜀地军务之权——你们应该称之为张制置了!”
“制置使兼知合川事,还有调用蜀地军务之权?”
“那不是张将军现在在蜀地,已经是蒲宣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到这话,众皆大惊,纷纷郑重行礼,就连那些伤重暂且不易行动的伤员,都挣扎着起身想要见礼。
“免了免了!”
张钰连连摆手道:“无论某身居何职,都和汝等一样,是为我大宋拼杀之将士,诸位万莫多礼!”
“是啊是啊,张将军之为人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李靖也招呼着大家不要多礼,这才看向张钰道:“张制置,末将斗胆,有一事相询!”
“你这家伙!”
张钰扬起拳头作势道:“他等于我不熟便也罢了,你居然也同某惺惺作态?真当你身上有伤,某便打你不得?”
“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嘛!”
李靖大笑,然后才正色道:“此处之伤员,皆是我大宋之猛士,不知官家和府尊,可有安置我等之法?”
听到李靖的话,张钰欢欣的脸色顿时一尬,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却也不得不答,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循例安置!
听到这话,伤兵营中之所有人,都是面色一黯!
时下之军制,近似于终身制。
也就是说,一日为军,终身为军。
此军制在创建之初,自然是好处多多——毕竟只要从军,就等于有了铁饭碗,军将自然能做到奋勇杀敌……
但时间一长,老去的军将越多,军队需要去养活的人,就也越多,原本就不足的军费,会急剧被摊薄……
如此一来,不但精壮军卒军资不足,那些没有再战之力的兵卒,下场就更是凄惨,往往只能靠着耕种军田糊口……
伤病营中的军卒,可没少见过那些老去的,残废的军卒在军中的可怜模样。
而现在,想到自己等人居然将要跟那些人一样……
一众伤兵便是心如死灰,默默转身去往属于自己的角落,那背影,如同在一瞬间就苍老了几十岁……
看到这一幕,李靖不忍至极,看向张钰道:“你我都是从小兵起步的,你也该知道循例安置之弊端——现而今,你已是我蜀之制置使,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
“李兄……”
张钰长叹,心说循例安置,那些老兵的惨状自己当然知道。
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可问题是,如这些伤兵老兵们这般之人,全蜀之中不下十万……
这么多人,自己能怎么办?
自己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让你,让一些相熟之兵得到更妥善的安置,至于其他的……
真的爱莫能助!
段岩便在此时,和康延一起进了伤病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