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
这是她生前真正的执念。
所以她苏醒了,也死了。
宁筝无法猜到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人求死的方式有很多种。
因为太累而了却残生。
因为愧疚而选择寻死。
也或许。
她本就没有那么阴郁和复杂的想法。
更不后悔当年复仇的所作所为。
把仇都报了,但是恩情却没有回报,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有恩的是师尊。
眼前被有养育栽培之恩之人所杀,如此也算得上恩怨分明,便堂堂正正离开了这个世界
谁知道呢?
人心最是复杂难测。
一切的一切宁筝都只是猜测,最终的结果无从得知。
哗啦啦。
狂风呼啸而过,整片废墟显得寂寥而空旷。
宁筝低头看着脚下的战场,整个鳞门透着破灭和衰败,无数淤水覆盖了整片区域。
在心中片刻的怅然之后,他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时间犹豫和思考,因为这个战场并不等他。
轰隆!
天空中传来接连不断的战斗声。
“该走了。”宁筝仰起头,感受洒落在脸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十分清凉,却让人感觉心中莫名的压抑苦涩。
远处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答应这一位掌教的事情已经圆满完成,该偷偷抢劫的储物戒也装得满满当当。
这一次出行可谓相当圆满。
远处,雷霆滚滚,惊人的气息蔓延着。
整片辛夷洲城的“斗兽场”,围墙坐满酒楼茶楼的观众,都在看着中间的最后决战。
而宁筝的冥河弓箭手已经几乎损耗殆尽,再去袭击其他人管理的城墙对方必然有了防备,无法再轻易滚起雪球。
再不走,只怕自己就走不掉了。
宁筝狠狠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城墙的各个战区,身形一闪,隐没在远方
就在宁筝离开不久后。
整个辛夷洲城的大战彻底结束。
本土作战,无论胜负,反贼们必然是要会撤离。
输赢,取决于他们的护送队伍被袭击了多少人,神匠、神丹师这些存在被劫掠了多少。
这些高阶职业者们,之前一直被各个大派,圣地暗中隐藏,分散各地,眼前难得集中,邪教高层一口气抓回去,一网打尽,可以做很多事。
每一个强大的职业者,都会影响一个教派的前途。
就在宁筝战斗的时候,隔壁这一场内环中的战争,也正在发生许多意外。
这些副职业修士的进京队伍之中有内应,忽然出手,造成了巨大损失,连辛夷王都受到了暗算,受了不小的伤。
如今的整个进京职业队伍,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数,可谓惨烈,超出预期。
当然各大邪教也吃了大亏,几乎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而最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徐欢的事件,暴露了朝廷中的一些巨大黑暗。
徐欢生前的执念,是逃出洲城,众人再蠢也猜到了他之前是活人。
继而明白某一些人动用私权,圈养矿山之事,这让朝廷的威信力大受打击。
所有人都猜到,随着这一战的扩散,朝廷必然要抓出一批人下狱。
首当其冲的方家倒下了。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背后到底能拉出多少人不得而知。
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大地上,河水哗啦啦流淌,填入各处裂缝。
“那边还有!”
“这边的建筑下埋着伤员!”
“那边的人,过来搭把手。”
朝廷各个机构队伍的中低阶执法修士,有序组成了救助队,迅速在中间穿行移动。
木灵根负责救人。
土灵根推翻房屋,新建临时的救助所。
水灵根负责洗地,并且都在寻找着可能受到波及的民众。
大部分的城墙区域都无损。
唯有鳞门区域就像被耗子啃得稀烂的烂木桩,大量积水。
虽然刻意躲避,但医仙女,苏鱼娘还是当场暴毙。
倒是眼花,二丫,余烬韭菜荣因为气泡余烬,承受力强一些,勉强还活着。
大战结束之后,不少躲藏在酒楼、茶馆中大阵受到庇护的书生们走出。
因为教育普及,作为读书人基本都有礼义廉耻,人均素质并不低,这些读书人开始帮忙重新修建一些建筑。
“终于结束了。”
街道上,有人低声说道。
他们望向远处的群山,风景,内环几乎已经化为焦炭土地。
“但真的结束了?”
有人开口说道。
众人神色微变,这或许只是一个时代的浩瀚序幕。
袭击一座九州级大城,这是辛夷洲城建国以来都没有过的大事。
这本质上反映了这一座朝廷随着岁月流逝,逐渐走向腐朽,臃肿。
“各位,这只是一个开始!”
有人忽然在酒楼中站起身,拍案喝道:“我等读书多年,此刻国难当头,怎么能不报效家国,为百姓们争出一片新的未来?”
“那徐欢之事,我们必然要扩散开,向辛夷洲城讨要一个说法!”
“我们有自己的战斗方式!”
“为这一尊名为朝廷的巨人,祛除毒素,刮骨疗伤,揪出贪官污吏,才能重新焕发生机!”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越说越气。
这等肮脏事袒露出来,但凡有良心之人,怎能眼中不怒,心中无火?
寒窗苦读,花开见我。
他们哪个不想长生不死,遨游天地间,斩尽不平事?
一群辛夷学宫的年轻学子,在热议,补充细节:
“这城墙,我们路过多次,里面或许还有大量的活人,旧人类的孩子,被当成肉猪养大!”
“我几天前,才见到一个号称觉醒的活人,在菜市场被斩首,当时只怕”
“只怕,他们先进行了一次挑选,把中品,上品、天灵根的旧人类挑出,养在墙内,可那些低阶灵根的旧人类呢?或许是直接杀死了!”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或许已经有了十多万年,徐欢只是惊才绝艳,才察觉到的真相,强行逃出不然可能一直隐藏下去。”
众人越说越心惊。
他们不少人见识广博,渠道越多。
甚至一些人常年在各个历史回廊中行走,是一尊尊资深的游客,找出更多细节。
他们整理信息,惊恐的发现,鳞门附近这一带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养殖区,其他远方的城墙,也有养殖区。
越是揭幕,越是骇人。
就在这时,一个眼眸戴着奇怪黑框圈子的年轻读书人站出来,呼吁道:
“各位,日月无辉,圣人暂不能监管天下,那么我们就是圣人的眼,代他监管这天下,祛除腐朽的蛀虫!”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如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苦等日月。”
“此刻这天空没有了日月,我们愿做这黑暗中唯一的光!”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
众人眼眸渐渐燃起了明亮的光彩。
在场的众人都是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学子。
纵然尚是年幼,战力未达巅峰,可正是这年轻气盛的年纪,如何没有一腔热血情怀?
“敢问阁下姓名?”二楼贵宾席上,有一名年轻人站起身,抱拳问道。
“英雄不问出处。”那年轻书生推了推鼻尖上,从医仙女尸体上偷来的黑框眼镜,“你可以叫我眼花!”
眼花环视一周,神色沉重,继续高呼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等圣人医治好双眸,倘若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赞美新升起的太阳,因为那一轮数十万年的烈日照亮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整个酒楼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股热血打动。
“诸君,可愿随我发出光芒?”戴着黑框眼镜的文静书生忽然爆喝道:“且随我来!”
不一会儿,不少读书人开始自发***,呐喊,呼吁群众,到处宣扬此事的祸害,要求严查。
“这是要掀起一片狂潮啊!”
一名年龄苍老的掌柜,在柜台前梳理账单,手掌颤抖着说道。
眼花在废墟的人群中穿行,身后跟着一群辛夷洲城各地学府的学子,年轻人,路人,百姓。
他在前面演讲,摇旗呐喊:
“我们读书人们有自己的作战方式,天下人都不敢小瞧了这个盛世时代的读书人。”
“我们在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还未成长的少年,却遇到了最不平的事。”
“但,战力不足又如何?”
“读书人,当以笔为剑,以唇为锋,纸上杀伐。”
“严查,严查!”
这个声音开始响彻天空。
街道上,无数正在重修废墟的修士,赶来帮忙的行人,无不惊诧抬头。
听闻此言,皆是义愤填膺。
读书人最重名声,自幼学礼义廉耻,报效家国,面对如此肮脏下作之事,令人作呕的黑幕,自然要受到口诛笔伐。
无数读书人加入了狂潮,各个地方城池,前来读书的学子们,他们从没像这一刻疯狂过。
“严惩方家!”
眼花大喊道。
无数读书人也燃起了热血,跟着呐喊:
“严惩方家!”
“严惩方家!”
小小方家,让你来抢我们山庄店铺的酒,现在知错了吧我要让你知晓,铁匠不可辱!你们让我们认爹可以,但抢我们山庄的一针一线,便是有了取死之道!
沿途街道上的人,从茶楼的窗口,客栈的阳台,酒楼天台,无数人探头出来看着这一幕。
追随而来的人数,以火箭式的上升。
短短一天,不知道有多少酒楼,茶馆,都有说书人在说着这惊天动地的一战,并且绘声绘色的讲述其中的恶劣,方家扭曲恶心,徐欢的悲痛与苦难。
街道上有文人说书,有学子***,写成书籍流传,以这一战为原型,在整个辛夷洲城的战后,迅速爆发出一场璀璨的文坛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