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门,商议还在继续,这个时候了,谁也没把坐在正中的绵宁当回事,就连绵宁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岳父正白旗满洲都统布彦达赉都被挤到边上去了,谁也不鸟绵宁这个连亲王衔都没弄到的毛头小子。
这些家伙就是故意的,因为绵宁一看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让他继续说下去,搞不好真把大家弄到通州去打叶逆的朱盔红衣军,命还要不要辣?
下边王杰还在继续说,他是三朝老臣而且确实有点本事,至少比留在京城的这一票满洲废物亲贵强不少。
“目前河南军中,还有察哈尔都统和漠南各盟旗马队三万余,京城骁骑营和护军营还能选出两千骑射之众,多带枪炮多带火药铅子,只有要手里有家伙,就能自保。
叶逆起自天南,麾下虽有背嵬军和白鬼骑兵这样的精骑,但人数太少,往大漠里一洒根本就看不见,咱们手里有几万骑兵,怎么也有个北元的局面,守不住漠南就去漠北,漠北还守不住就去更远的卫拉特!”
“王尚书说得对,我的几个戈什哈骁勇果敢又熟悉京城到淇县大营的路,皇贵妃还是请您下一道懿旨吧,我让他们带去给阿桂公,让他点起大营的马队星夜赶回来!”
礼亲王昭梿摸了摸下巴说道,刚说完他又觉得好像留在京城也不安全,而且这么大的事,就几个戈什哈去传信,万一阿桂和勒保不信呢,于是他又赶紧摇了摇头,摸了摸都快破皮的大腿跟咬了咬牙。
“还是我亲自去吧!这会就走,一定把这几万马队给带回来!”
去淇县大营带马队的人有了,召集京城马队的任务就落到了喀喇沁公丹巴多尔济的头上了,他是漠南蒙古的地头蛇,既然准备要去当北清了,肯定不能没有他们的支持。
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了下去,你别说,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平日里提笼架鸟听戏的八旗亲贵们还是展现出了一定的办事能力,谁该干什么,该带走什么都还安排的不错。
只是,十六岁的绵宁坐不住了,这是在干什么?这相当于把他好好的家当都给拆了啊!还是不管不顾的强拆,他是中国的天子,他不要做什么北清之主!
漠南漠北蒙古有什么?除了沙还是沙,去了还能有圆明园这样的好去处?还能有锦衣玉食,搞不好以后史书上还会把他记载成元顺帝妥懽帖睦尔那样的无能之主。
不对!就这么跑去草原上,他可能还不如元顺帝,人家元顺帝好歹是以帝王之尊跑到草原上去的,他算什么?他连皇太子都还不是!
更何况,绵宁觉得他还有二十万大军,远没到要跑路的时候啊,就算是要跑,那也是往淇县大营跑,哪有往草原上跑的?
不能这样!绵宁觉得自己必须要唤醒这些家伙的斗志,要挫败这样的投降主义想法!
他左右看了看,御座上什么也没有,要是有个茶碗什么的,到还可以摔茶杯来表现自己的不满,可什么都没有啊!不管那么多了!
“你们住口!”绵宁一拳砸到了御座的浮雕上,一张青涩的长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威风凛凛,只是脸稍微有点扭曲,拳头也在轻轻的颤抖着,不是愤怒,是疼的!
“先皇尸骨未寒,我大清还有五省之地,大军二十万,关外沃野千里,漠南漠北各盟旗更能作为依靠,比之辽金时期的局面还好!
这是祖宗披荆斩棘,百战来的基业,怎能说放弃就放弃,我不要当什么北清之主,我要在这京城中与叶逆决一死战!”
所有人都愣住了,虽然绵宁现在连个王爵都没有,但他毕竟是身体刚凉的嘉庆之唯一嫡子,严格来说还是嫡长子,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要是他坚持不走,除非大家把他给拿下了,不然还真没法走!
“太好了!我大清终于出了一位英烈之主了,臣少詹事曹振镛附议二阿哥,大清还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此时撤离京城,与自己认输何异?
只要二阿哥还在京城,叶逆就还不是天下之主,我等保着二阿哥在京,叶逆必然会全力来围城,到时候咱们就在京城等着他,无论生死,总不失忠义!
要是二阿哥现在走了,叶逆定然要穷追不舍,淇县离京城可比通州远得多,到时候到底跑不跑的脱还在未知,搞不好求一北元之局面也难啊!”
绵宁的话音刚落,一个剑眉星目,看着就满脸正气的汉臣,跪伏出来大声的赞同并吹捧起来了!
众人一看,原来是乾隆四十二年(1781)的进士,原户部尚书曹文埴的儿子,官拜少詹事的曹振镛。
奇了怪了,曹家父子从来都是谨言慎行的代表啊!这会是怎么了?疯了吗?而且曹振镛你爹都要死了,你不在家守着你爹,在这捣什么乱?
可奇怪的还在后面,曹振镛一番前后矛盾,跟胡言乱语差不多的话一说,一大票还在京城的汉员呜呜呀呀的都跪下了,都说要坚守京城,这一顿吹捧,把年少的绵宁吹捧得面红耳赤如在九天之上漂浮!
不对!不对!定亲王绵恩算是在宗室中智力比较靠谱的,他摸着下巴的胡子思索了起来。
要是曹振镛一个人出来主张坚守,那么绵恩可以勉强认为曹振镛是个带孝子,他爹要死了,悲痛的得了失心疯。
可这么多汉臣都出来赞同坚守,那就肯定有问题了,这些汉臣,最是奸诈,一个都跟在油里打过滚一样的滑不溜秋,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干!
总不能他们都将要死爹,悲痛过度了吧?可有个出来户部汉臣头发胡子都白了,自己都快嗝屁了,显然没有那么长寿的爹!
嗯?
静下心来的绵恩细细听了下这些汉臣的哭喊,他琢磨出点味来了,什么二阿哥在叶逆必然会顿兵京城,什么根本跑不脱。
这………这些狗东西,他们这哪是在要为大清尽忠,他们这是要把绵宁这傻小子给哄骗了,好把他留在京城,这是要把绵宁给卖了啊!
现在天下大势,叶逆成天下之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别说这些汉臣,要是叶逆允许的话,他绵恩都想投降一回了,与其被俘,被抓,肯定比不上拿了绵宁去投献!
好啊!这些狗东西!绵恩气得嘴角一阵抽抽,不过他也认为这些汉臣说的话有道理,绵宁作为皇次子、嫡子,确实太显眼了,叶逆怎么也不会让他跑的,要是带着他一起跑,说不好还真跑不掉,不如……!
“皇贵妃,曹少詹的话有理,要是大家都走,必然走不掉,要是不走却无异于等死。
不有走者,无以图将来,无有留着,则叶逆必然穷追不舍,定亲王绵恩品行高洁,精通实务,不如由他和吏部尚书恭阿拉,护着三阿哥绵恺退往大漠,二阿哥则在京城坐镇指挥大军抵抗叶逆,以正我大清之乾坤!”
啊?绵宁傻眼了,就算再没有多少见识,他也意识到不对了,这是……这是要把他北清之主的位子也给抢了啊!
可刚才吹牛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会改口已经来不及了,他刚想站起来去找自己的岳父布彦达赉,可身边的皇贵妃钮钴禄氏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在了御座上。
好家伙,绵恺是皇贵妃钮钴禄氏的长子,恭阿拉是钮钴禄氏的爹,这么好的机会,她能让从手边溜走?
另一边,几个汉臣和恭阿拉的弟弟等人一顿推推挤挤,众人不着痕迹的就把布彦达赉就给弄到了殿外!
你二阿哥不是要坚守京城,还要迎头痛击叶逆吗?
大伙如你的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