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目光放在墨问闲的身上。
这里的许多人都曾经在天道会捧过场，也都认识墨问闲的身份，知道她是剑南行明媒正娶的夫人。
墨问闲从那些目光中看到了怜悯，同情。
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跟着申屠怀走进房中。
等她进入房间后，申屠怀悄悄走了出去，把门掩上，眼中已满是浑浊的眼泪。
不需要多问些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消息，天道盟分部一下子便陷入了沉寂。
没有人哭泣，在这一段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哭泣已经没有意义。
“人族失去了一名栋梁。”
申屠怀在一名修士的搀扶下，迷离的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
墨问闲看着床上的那个男人。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昨晚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听到有人进入房间，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是不争气的软了下去，只能微笑着说道：“你来啦？”
墨问闲抿着嘴唇，来到剑南行的身边，坐在他身边，意随心动，迅速锁住剑南行体内经脉的灵力流动，眼神顿时变得极为认真，连其中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放过。
剑南行张口想说什么，看着她凝重的眼神，终究没有说出口。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一个倔强的查探着他的伤势。
一个静静的注视着她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墨问闲脸上多了一分凄楚。
剑南行微笑着伸出手，想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却是软软的垂落下去。
墨问闲看的很清楚，那根本不是修行者，尤其是强大的修行者应该有的反应。
就算是重伤垂死，也不可能像这样没有一点力道。
“你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听到这个带着些许轻佻意味的话语，看着那张依然一本正经的脸，墨问闲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贫嘴。”
剑南行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干笑道：“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墨问闲神色一黯，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她看着剑南行，认真的一字一顿说道：“不许死。”
剑南行看着她的面孔，挠头道：“这个我也没办法。”
这句话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感慨道：“当初我还是一个二流货色，不管落到什么境地，都坚信自己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没想到现在，我的修为已经这么强大的时候，我居然快要死了？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没什么道理。”
墨问闲握着他的手，说道：“不许再说那个字。”
剑南行再次试图坐起身子，墨问闲连忙让他靠着她，缓缓将其扶起，这才总算是成功的坐了起来。
剑南行靠在墨问闲身上，满意的发出一声呻吟：“这辈子值了。”
墨问闲的身体顿时一僵，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落寞：“这辈子太短了。”
“是啊，我也觉得太短了。”剑南行轻轻抱住墨问闲，本就没有力道的手似乎一碰便会垂落，“幸好，这辈子能遇到你。”
墨问闲感受着他的气息，却几乎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别说了，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找到办法……”
剑南行虚弱地打断她的话，摇头道：“来不及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它已经废的不能再废。”
墨问闲沉默了。
她又如何不知道这个事实。
从剑南行来到临安城开始，他没有一天不在和荒弃的爪牙做着斗争，没有一天能够好好休息。
到了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全靠药物支撑住濒临崩溃的身体，在遭到玖泰重伤之后，体内的支柱早已垮塌。
昨天晚上，他又借着墨问闲的丹药，不知疲倦的对抗着全城的厉鬼，更是将积压伤势的爆发时间提早，现在就算是医仙寒蕴水，也不太可能救的了他。
墨问闲眼前一亮。
医仙，寒蕴水。
“我们走，去找寒姑姑，她一定能救的了你！”
墨问闲取出观星图，用意念通知里面的由邪做好接收伤员的准备，便要打开观星图的通道。
剑南行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让墨问闲用意念轻柔地包裹着，进入了观星图中。
下一秒，观星图已经进入云海之中，不知道离地面有多远。
观星图里，由邪紧张的看看墨问闲，又看看剑南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问闲任由手被剑南行握着，目光死死地盯住通往外界的通道。
剑南行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坚定而执拗的神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大致猜得到墨问闲这么专注是在寻找什么。
他也确实不想这么快的离开这个世界，大陆的大好河山，他可没有看够啊。
但是，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的墨离剑，最后一次握住它的剑柄。
剑上传来淡淡的灵力波动，似有呜咽之声响起。
他陷入了一瞬间的惘然，笑容顿时和哭一样，转头，看向墨问闲，虚弱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嘲意味。
“这……算什么？”
他无声的笑了，笑容中满是滑稽。
“在最后一刻得偿所愿，这个贼老天，还真是无赖啊。”
他朝由邪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准惊动墨问闲。
“你说过有轮回吧。”
“如果真的可以轮回，我肯定要再次找到你，最好，也能真的看看那个无岸剑峰。”
他的双眼真正合上，归于黑暗。
……
观星图的速度很快，如游鱼般在云巅中穿梭。
墨问闲的眼睛顿时焕发出光芒，观星图迅速降落在那一片仙境之中。
从图外传过来的水声告诉她，这里就是幽泉境，医仙寒蕴水的仙境。
“你再坚持一下，寒姑姑可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医者，一定可以……”
她的话哽住了。
在她的面前，只有表情复杂的由邪，和空中飘散的闪亮光点，已没有剑南行的影子。
她如遭雷劈，双手颤抖着，试图将那些光点聚拢，尚未触碰到，光点便化作尘埃消散。
她怔在原地，良久以后，将墨离剑与空间戒指拣起，相看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