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种永远公平的事物。
......
就如变心的恋人一样,匆匆而去的时间,不带着眷恋,也不带悲伤,因为它与恋人有点不一样,它天生就不会对任何事物有所情感。
就在这种万物皆公平的流逝中,人间无尽的四季,再完成了一次轮回。
轮回中的红尘,血随着雪花四散而落,为纯白添上点点色彩,那怕如百越之地,没飘下雪花的人间,艳红,依旧努力的妆点着。
万里雪飘中,梨园内的红衣女子,渐渐可以提动剑,斩破浪,摇身又变成谢倾国的人,只有白玉身子上的伤痕,诉说着她曾经过多少磨难。
那一天,替红衣女子脱去一身衣裳后,杨妙真和华家老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那怕替谢如烟处理过背伤的杨妙真也一样,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完整脱下过衣裳,那怕伤再重!
行医已经七十年的人,从三十余岁接手华家开始,这一生不管是百战悍卒,悍将,还是那些汪洋大盗,都救过治过,可他从来没看过,竟有人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明暗伤痕,粗眼一望,就足有千数之多!
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血战,死战才能累积满全身的伤痕?这个答案,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老人知道谢如烟经历过很多,可没有亲眼看到,他真的不知道她原来经历得更多,她不过就一位女子,那些世家有必要吗?
与心中叹气的老人不一样,由段家老人的死,再到春雨才愿意稍稍接近她的人,看到密布满身的痕迹,那怕冷淡如她,也差点忍不住眼泪,这位沉睡着的女子,到底多少次拖着身躯,面对着这个残酷的天地。
又多少次咬着牙,提剑死战?又多少次像孤狼一样,默默低㖭自己的伤口?当她看着自己从手至腰,再往上几乎到脖子的伤痕,又会不会觉得自己丑陋?
那些曾经的见证,不说百战而还,恐怕千战而存,也不一定能有吧?
轻捂着嘴巴的黑衣女子,实在无法想像风华夺目的女子,在烛火明暗的黑夜,一个人躲在角落,默默的包扎伤口。
这种画面该如何想像?而她又经历过这种画面多少次?难怪那位绿衣女子,总是对自己说,小姐很是可怜的,那些人都该死之类的话。
那一天,她真真正正的认可了她。
梨园的厢房内,透过窗台看着大雪飘扬的谢如烟,就那样一身倦意的趴在桌子上,她的身体经过这次大创,终究是差了点,再不能像以前般,没日没夜的奔战四方了。
不过幸好,飘落着鹅毛大雪的人间,还有些许时间,可以让她静静在这座候府休养。
随着“吱呀”门声,托着饭菜前来的杨妙真,看着红檀桌上写到一半的书信,淡淡道:“小姐,该吃饭了,那些书信,小姐若信妙真,就让我代笔吧。”
望了眼淡淡神色的杨妙真,谢如烟点头轻声道:“嗯,以后妙真你帮忙写吧。”
缓缓走到厢房中的矮桌上,谢如烟坐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吃着。
站在一旁的杨妙真,看着轻轻吃了两口,便开始有点强塞的谢如烟,忍不住轻声道:“小姐,吃不下就算了,一会我找陈管家商量一下,晚上做点江南菜好吗?”
没有理会杨妙真的说话,直到把一整碗饭都塞进口中,谢如烟才轻声道:“不用了,都一样的。”
双手掐起裙摆的谢如烟站起后,对著正收拾桌面的杨妙真,轻声道:“妙真,陪我走走吧。”
看着拖著红裙缓步而去的女子,杨妙真放下手中东西,小步到她的身后,淡声道:“小姐,你这身衣裳比原来禅衣好看。”
推开房门的谢如烟,笑笑道:“嗯,我也很喜欢,可惜,不适合战斗。”
听着这时常记挂住战斗的话,杨妙真忍不住道:“小姐,以后战斗就交给我,你在这座候府吧,妙真会尽全力的。”
谢如烟摇头道:“你不是他们对手的,而且很多事情,遥观与近观是不一样的。”
看着廊道上,拖着裙摆缓行的红衣女子,杨妙真第一次醒悟,原来半步陆地神仙也没有多么了不起,这个江湖大潮之下,陆地神仙辈出,换了个名字的天人境,原来也不过中流砥柱。
大概是感觉到后方沉默的气息,谢如烟轻声道:“没什么好想,你与我们不一样,已经能够博杀陆地神仙的你,其实不比我们弱,只是输在气运二字而已。”
沉默了一会,内心第一次有少许不甘的杨妙真,淡淡问道:“小姐,难道真非气运缠身不可吗?”
走到候府大院廊道的女子,远远凝视着院中那方结冰的鱼池,呼出一口热气道:“这世间,气运一说有两种,一种是每个人自身的,一种是九州气运,前者的极限就是天人境,后者则不可说,我们这些陆地神仙,其实都是从九州偷取气运而成的,差别只在多与少,谢家为何陆地神仙辈出?那是因为当年他们偷取了整个陈国的气运。”
搓着双手的红衣女子,轻轻叹口气,继续道:“当年姬家坠落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被我偷取了四成,他们镇压在姬家的两辽气运,所以我比大部分陆地神仙都强,否则以我的资质,大概连天人境也到不了,所以只留下三成气运的两辽,才会烽火连天。”
听着谢如烟的解说,一辈子只学杀人术的女子,忍不住问道:“但是小姐,那位吴世...。”
谢如烟摆摆手,想着那位白衣男子,轻笑道:“他啊,我本来也以为他是陆地神仙的,直到开天门那一刻,我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是陆地神仙。”
杨妙真皱了皱双眉,疑惑问道:“不是陆地神仙?”
谢如烟轻轻点头道:“嗯,不是陆地神仙,甚至天人境也不是,我不知道他走的是什么路,但他不是陆地神仙,如果有机会,妙真你可以向他请教请教,看在我的脸子上,能言传的,他都会说的,只是,他却是不会再见我了...。”
想着那位堪比真仙的白衣男子,看着风雪飘飞的红衣女子,忍不住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