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想不想与做不做,是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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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害南疆的红赤山庄,最终在一场大火中毁灭,对于姬玉最后的杀戮,阿妮没有说什么,被杨莹拉着的她,就那样闭上双眼,直到大火重新燃起。
行走于南疆的姬玉,几次想要回去那座紫竹林,想去看一看那位白衣女子,可最后还是直接重返中原。
他不想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癫疯,头上的白髪,身上的红衣,也不想因为自己牵连到她。
十四岁出江湖的人,在十七岁大婚的时候,就猜出了自己的师傅是谁,那怕她只说过自己姓楚,三年间的游历,探查,他知道很多旧事,也知道姬家为何破灭。
所以大婚的时候,他没有让人回紫竹林,他怕惊扰了她。
后来,成亲不到半年,奔赴昆仑山的他陨落后,就更不愿回去了。
这次重新清醒过来,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他从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
像那一件事中,与其说是那位叫琴紫的女子,不小心看见听见李昭与谢如烟的对话,倒不如说是想借助新秦皇朝力量的他,太过年轻,太过不自量力!
否则一位陆地神仙,能够让一位三脚猫功夫的女子偷听?
他不知道那位女子,为何谋算于他,但想来无非就是一场交易,又或是所谓气运?
匆匆十年的江湖行,时间一直如流水逝去,姬玉看着站在前方小亭下等他的人,忽然在想,也许退隐山林吧?
他敢肯定,枯树小亭下的人,倘若自己决定执起棋子,硬是要再趟一次所谓江湖,他们必然会生死相随!
小亭外,四个原本天南地北的人,看着小溪前的红色身影,如像四十的容颜和满头白髪,在阳光之下仍旧显得那么幽暗,不由同时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年少自是持剑傲,三尺轻芒何足道?
红尘画,花,直入帝王家!
叹青衣初嫁,留紫衣孤寡。
谁知美人胜风沙,江湖真真亦假假。
真真亦假假。
红袍化,辽东哑!
癫疯谁怕?
十年弹指小亭下,长恨之水今无话。
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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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初动的天下,南疆有位癫疯儿,望着向东流去的小溪,没有家的他,最后还是掐起了棋子,提着自己的命,急急下子!
小亭枯树下的四个人,为了他,甘愿化作棋子去趟一趟,他花了十年才看清的江湖!
启泰二十五年,冬!初雪降,大风吹!
谢家如烟,布局初成!
幽燕之内,草原天可汗麾下百万雄兵齐聚山海关!
那一天,赫连赫儿遥望地平线涌起的烟尘,全军绕避后,继续在幽州打着秋风。
那位小城县吏君,則临时征调入襄王帐下,任命行军司马,弹琴的人又再背琴远去。
风雪初降的天地中,两位女子默默计算着各自棋子。
长安深宫中的监天府,脱下五爪金龙袍的李启一身青衣,站在堆有整个中原九州的沙盘前,听着一位老人仔细解释着如今的气运分布,以及百越中忽然升腾的莫名气运。
随后踏足兵部的他,随意下达了数道命令后,便不管而去。
行走在深宫中,李启对身后那位一直跟着的儒生问道:“苏青,你说那位徐栋可造吗?”
那位出身寒门的儒生,微微想了想,轻声回道:“回陛下,苏青看过他的文章,治世足!但战争却略显天真了。”
一张国字脸的李启轻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苏青?不用经历,谈笑间就奇谋诡计百出?”
从孤儿,到学海林,再到这座长安深宫,花十六年的人,说不上风流倜傥,但眉宇间总是淡淡然的他,一身儒衣,自有另一种笑看红尘的世外之人味道,让人看着就想亲近亲近。
对李启的称赞,苏青淡然道:“陛下高看苏青了,苏青只是对人心略懂一二,说到谋略还是远远不如那些大家。”
李启也没在乎身后人的语气,叹口气问道:“人心吗?的确,看透人心就看透人间一切,那么你说,如今风雨飘摇,该从何下手?”
面对帝王的叹气,苏青面色依旧,没有像朝堂上那些君忧我忧的人,想了想轻声回道:“陛下,既然乱像已成,先手已失,那就看陛下如何想了?是想先砍掉世家手脚,还是先将草原和秦刘,重新逐出关外。”
不置可否的李启,回头看了眼最近两年才入宫的人,问道:“依你看呢?”
拢起双手的人,抬起头看了眼天色,轻声回道:“陛下,苏青以为那位女子对谁主中原毫不在乎,她一心就想削掉当年那些世家而已。”
李启点头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确不在乎这些东西。”
苏青看见那位人间帝王点头,继续平淡道:“苏青愚见,攘外必先内,只是陛下要有失却燕云十六州的打算,甚至于黄河以北。”
李启双眼冒出寒光,霍然转身盯着苏青寒声道:“苏青!你想死?”
劝人间帝王放弃半数中原的人,对寒光丝毫不动,拢着双手淡然回道:“陛下,苏青还年轻,不到想死的年龄,这只是一个建议,若陛下不走此路,那么让利与益州弹压南蛮,同时起复赵家那位前往雁门关,龙骑调到襄王麾下。”
听着苏青淡然的话,寒光大盛的人间帝王,终是无力垂下眼皮,他当然知道这个方法,更知道若如此做,不出五年便可天下大定。
只是到时候,这李家天下是不是他作主,就不好说了。
让利益州问题不大,益州早就尾大不掉,不造反,再大点又如何?但那位赵献忠重掌兵权,龙骑离京,这两个问题就大了。
那位赵献忠的确攻城御敌天下无双,甚至有人猜测过,若他还在,如今新秦就有四大名将,北狄说不定早已死尽,那来年年叩关的机会。
这样一个善兵的人,为什么至今押于重牢中,被判永不释放?替死鬼三字!
如若不是他的三叔死保,恐怕是重牢也不用坐,直接五马分尸!
至於龙骑若调至襄王麾下,他那位女儿和那些李家家老,恐怕第一个要动的就是他李启!他们私底下那些事,他真不知道?那位李昭的心思,他不懂?都懂,都知道,只是無可奈何而已。
襄王不会谋反,李启当然相信,因为他想坐上椅子,那一年从玉门关大胜而回的时候,就可以了,那时候他根本无力阻止他。
但当事情牵连到他和他儿女的时候,想不想与做不做是两回事,就像他也想拿掉李昭和半数有异心的家老,但可能吗?明显不可能啊,除非他拼着损耗李家一半的实力,和再一次七王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