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急忙挥手斥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拉着平王坐到旁边榻上,紧挨着他坐下,
“爷,老太妃还病着,你静一静心,红敏罚也罚过了,这事,就让它过去算了,红敏还小,不过是一时受人调唆,做了错事罢了,爷也别想得太多。”
“你还替她瞒了多少事?这样的歹毒心肠,是一天能生出来的?她没邪念,谁调唆得了?”
平王直直的瞪着李青,一叠连声的质问道,李青垂着眼帘,伸手慢慢抚着平王的衣领,声音温软的安慰着:
“爷静一静心,是我大意了,爷静一静。”
平王怔怔的坐了一会儿,伤感的叹息着,握了李青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眼泪顺着李青的指缝流了下来。
李青施了针,文老太妃的呼吸渐渐绵长松驰下来,身上的热也不再往上升,平王侧身坐在床沿上,紧张而担忧的一直盯着母亲看着,见她脸上的神情慢慢安祥下来,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李青要了热水,推了平王出去,和丫头婆子一起,用绵帕子沾了水,仔细给文老太妃擦了脸上和身子,换了衣服、被褥,才重又叫了平王进来,微笑着低声宽解着他:
“你也不要太着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是要一点点好起来的,母亲不会有什么大事,上了岁数的人,好起来总要多些时候,你放心就是,我在这里侍候着母亲,你再回去睡一会儿,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是。”
平王心里微微放松了些,扶着李青的肩膀,仔细看着她的脸色,
“要是没事,你先回去歇一歇,我在这里看着,你身子弱,这一晚上,你……几乎就没睡过,都怪我。”
平王微微有些歉意的低声说道,李青笑盈盈的仰头看着他,
“不过一夜,我还熬得住,等会儿让竹叶取了被褥过来,我就在这外间的暖阁里歇一歇就好,母亲这会儿,还是得小心看护着才行,等母亲好起来,我再搬回春熙院去。”
平王满眼怜惜的看着李青,慢慢点了点头,温和的低声交待着,
“也好,若没什么事,你就多歇着,贴身侍候的事,让丫头婆子们去做就是,孝顺也不在这上头,听到没有?”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平王又进去看了眼安稳沉睡着的母亲,才出去练功去了。
郑嬷嬷带着众丫头婆子抱了被褥进来,绿蒿带着小丫头去了暖阁收拾床铺,郑嬷嬷随着李青去了西厢房,李青盯着郑嬷嬷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叹了口气,低声交待道:
“红敏的事,到此为止吧,爷把她送到了玉檀山下的空慈庵,让她一直住到后年出嫁再回来,不过是个孩子,也犯不着计较太多,以后就随她去吧,你仔细安排下去,红敏的事,不能在外头漏出半个字来!知道的那几个人,也都交待她们,把这些事忘了吧。”
郑嬷嬷曲膝答应着,李青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才声音低低的吩咐道:
“往后,这样的事,一定要事先跟我说了才行,不准再有下次!”
“是!夫人放心。”
郑嬷嬷郑重的曲膝答应着,李青悠悠的叹了口气,郑嬷嬷直起身子,眼神温和的看着她,微笑着叹息着说道:
“夫人这心,到现在还没硬起来,唉,不说这些了,老祖宗病了,我这就让人去大爷和三爷府上报一声去,夫人这几天就歇在这院子里吧,这也是做媳妇的本份。”
李青摊着手,无奈的嘟着嘴,
“我知道了,我不是让人把被褥取来了吗?!嬷嬷倒比婆婆更象个婆婆。”
郑嬷嬷笑得弯着眼睛看着她,上前扶着她边往暖阁里去,边笑着说道:
“给婆婆侍过病的媳妇,家里的男人可都得尊敬着,这是你的福份,快去歇一会儿去,这院子里我亲自带人看着,外院里也安排了人守着呢,你只管安心睡一会儿,有人来,有什么事,我来叫你,耽误不了事,赶紧去歇会儿去,你看看你,眼睛里都起红丝了。”
李青打了个呵欠,点着头,由着绿蒿侍候着脱了衣服,躺在榻上就睡着了。
辰正时分,林蕴涛和林蘊波夫妇得了信,匆匆赶了过来,李青迎到了院子门口,接进了正屋,丫头婆子侍候着众人去了外面的大衣服,李青让着大家坐了,仔细的介绍着:
“昨晚老祖宗精神好,硬是要亲自去看看红袗睡得好不好,一出门就吹到了冷风,受了风寒,半夜里身上就有些发热,母亲上了年纪,年青时候落下的病根,就给诱发了出来,这风寒就有些重。”
小丫头奉了茶水上来,李青一一让过,才微笑着接着说道:
“丑初时分,我给母亲用银针拔了些寒气出来,母亲身上的热渐渐就退了些,到寅正,热就全都退下去了,卯正二刻母亲醒了一回,精神很好,吃了汤药,这会儿,又睡沉了。”
林蘊涛放松了下来,身子往后靠到了椅子背上,端起杯子,一口饮尽,长长出了口气,嗓门响亮的说道:
“有弟妹在,母亲自然无碍!”
王夫人忙转身冲他摆着手,
“你也轻些!母亲刚睡着了,你这么大嗓门做什么?这又不是在军中,你轻着些!”
林蘊涛嘿嘿笑着,林蘊波笑着起身,冲着李青躬下身子,
“嫂子辛苦了,母亲多亏有嫂子细心照料着。”
王夫人和苏夫人也忙跟着站起来,曲膝行着福礼,李青急忙起身,微微侧过身子,曲膝还着礼,
“三弟太多礼了,这都是做媳妇的本份。”
几个人重又坐下,林蘊涛和林蘊波又喝了杯茶,轻手轻脚的站在内室门口,远远看了眼沉睡着的文老太妃,就告辞出去了,王夫人和苏夫人留了下来,和李青低声说着话,等着文老太妃醒过来。
三人盘膝坐在暖阁的炕上,绿蒿送了点心茶水进来,苏夫人掂了块栗子茸放到嘴里,眯着眼睛细细品着,喝了口茶,才笑着说道:
“这个味儿,比半闲堂里做得还要好,有什么秘诀没有?”
“都是一样的方子,只不过半闲堂一次做得多,我这个,一次只做那么几块出来,大锅菜和小锅菜到底是不一样的。”
苏夫人轻轻拍了拍手,认真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下次,我去半闲堂,出一大锅的银子,让他们给我单做一小锅出来,是不是就和这个一样的味儿了?”
李青失笑起来,王夫人笑得手里的杯子也跟着晃动了起来,忙放下杯子,李青笑着招手叫了绿蒿过来吩咐道:
“你去和司净说,往后咱们小厨房做点心,都要一式一样做三份出来,一份送到大爷府上,一份送到三爷府上。”
苏夫人笑着拉了拉王夫人的衣袖,
“你可是沾了我的光呢!”
王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李青说道:
“夫人那个丫头叫竹雨的,倒真真是会做生意,铺子里干净得一丝灰都没有,伙计们都包得严严实实,就露出双眼睛来,取点心称点心从不沾手,我特意去看过一次,说实话,真是让人自惭形愧,自己家里也没这么干净过。”
李青怔了怔,出神思量了片刻,才笑了起来,
“大嫂教训得的,这铺子若让客人竟自惭形愧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谁肯一直去那些总让自己不自在的地方呢。”
李青边说着,边转头吩咐小丫头,
“跟郑嬷嬷说,让她派个人去叫竹雨有空进来见我。”
小丫头答应着出去了,王夫人和苏夫人怔怔的对视了一眼,王夫人转过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青,感慨道:
“怪不得夫人手底下出来的人,个个做生意都是好手,就夫人这份细心体贴,做什么能有不成的?!”
李青笑盈盈的喝着茶,只不言语,三人又吃了几块点心,王夫人有些懒懒的靠到大靠枕上,扫了眼满屋垂手侍立着的丫头婆子,笑着说道:
“咱们随意说说话,倒也用不着这许多丫头侍候着。”
李青笑了起来,挥了挥手,绿蒿笑着曲膝告了退,带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王夫人歪在炕上,看着人都退了出去,才直起上身,往李青身边挪了挪,低声问道:
“红敏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送到静福庵去了?隔天功夫,又急匆匆的把她送到了空慈庵,出了什么事儿了?”
李青怔了怔,一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夫人也直起上身,撇了撇嘴,带着丝鄙夷低声说道:
“这还用问,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惹怒了爷,这大小姐,跟她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王夫人转过身,嗔怪的看着苏夫人,
“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你是婶婶,哪好这么说话的?”
苏夫人撇了撇嘴,没再说话。李青垂着眼帘,斟酌了片刻,才微笑着含糊的解释道:
“红敏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嫂子也知道,红敏最喜欢京城的繁华,总想着能到京城看看,小姑娘大了,难免会想一想嫁人的事,咱们当姑娘时,也都想过这样的事,林家的孩子,想到了也敢去做,爷觉得红敏性子过于跳脱,怕她嫁了人,侍候公婆过于娇纵了,倒是害了她,你也知道,枯叶大师性子最好,又最会调教人,爷思来想去,才想着把红敏托付到她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