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末时分,李青就打发人送了厉芳菲回去。看着厉芳菲出了院子,李青才慢慢转进书房,坐在书房炕上仔细思量了半晌,才打发人叫了木通进来吩咐道:
“你现在过去平阳府一趟,告诉庆叔,若吴未俊到访,让他用些心招待着,若吴未俊想见我,就让他派人捎信过来。”
木通眼睛里闪过丝明悟,立即躬身答应着,告退出来,急忙要了马,往平阳府去了。
李青吩咐绿蒿叫了丁二进来,丁二进了书房,请了安,垂手躬身侍立在炕前,等着李青吩咐,李青静默了片刻,声音压得低低的,冷静而淡漠的吩咐道:
“沈家在平阳府的暗线,除了连着碧砚的那根不动,其余的,今天晚上分上三四批,先从兴隆老号开始,再顺着兴隆老号捉到其它几家铺子里,最后再抓那些和兴隆老号等几个铺子有牵连的,要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能漏了。”
丁二仔细听了,立即明白了李青的意思,抬头小心的看了看李青,低声确认道:
“夫人的意思,是不是要做出这事是先从兴隆老号失的风,然后才牵连出其它人的?”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丁二,点了点头,低低地说道:
“这股风,可是从灯芯胡同吴家吹出来的。你记着,一网打尽,除了我们放着不动的,其它的人,一个也不能走脱了!”
丁二面容轻松下来,眼睛里闪着自信,微笑着躬下身子,恭敬的低声应道:
“夫人放心!”
“嗯,你现在就赶去平阳府,先去王府,和爷禀报一声,请个示下,这些人,也都交到他那里去。”
丁二躬身答应着,又把李青的吩咐仔细的重复了一遍,再确认了一些细节,才恭敬的告退出去,急忙往平阳府赶过去了。
李青看着丁二出去了,身子放松下来,斜斜的靠在炕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想出了神。
晚上,平王回到十里庄,看着带着满身愉悦、笑意盈盈的李青,面色舒展开来,眼睛里闪着笑意,微笑着问道:
“今天帐看得还顺利?看你心情极好。”
“倒不是帐的事。”
李青仰头看着平王,笑语盈盈的说道:
“那些帐,小丫头们还在核算着,照进度看,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理出来。我心情是旁的事,今天厉芳菲过来看我了,未末才走,噢,我打发了丁二去见爷,爷看到他没有?”
“见到了,我打发了丁一和王大齐,合了丁二的人,今晚一起动手,你放心,若走脱了一个,爷这脸也不用要了。你这是准备着要用吴未俊了?”
“嗯!”
李青心情愉快的点着头,平王低着头,看着李青,心情也跟着愉悦而飞扬起来,笑意从眼里溢出到脸上,
“你还说爷信不过人,你看看你,不过刚开始打算着要用他,就动这样的手,斩了沈家在平阳府的线,替他绝了和沈家的通路和交情,看你这样子,比爷还信不过人。”
“爷可不能这么说,一来,爷哪能和我比呢?爷是谁呀?爷可是韩地的王,天下闻名的英雄豪杰,英明神武、文韬武略的明主,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然要讲究个气度、格调,我不过是个三缕梳头,两截穿衣的小女子,就是小气些、疑心些,也是应有之义,别说这样的事,就算再过份些,一个没有见识的小女人,也不能多做要求不是?二来,我这也是为了他吴未俊好,我知道,他既来韩地,必定全心想着替爷、替韩出力尽忠的,和沈家、和二皇子、和庆国必定是都没有什么牵连的,可就算他没这个心,难保吴家其它人没有,吴家奴才中没有这样的人,更何况,吴家现如今仆从众多,来历复杂,说不定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就更说不清楚了,万一是身边的人有些个不妥当,岂不是连累了他去?”
平王高高的挑着眉梢,看着李青,失声大笑起来,伸手抱起李青,坐到炕上,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带着些无奈说道:
“哪有你这样挤兑爷的?我告诉你,这种事,跟爷的什么气度、什么格调的,没半点干系!这都是关着大事的,若爷要用他,也得做这样先手准备,英雄豪杰也不是让人耍着玩的!不过,你这第二条说得极是,这事可都是为了吴未俊好,他纵然没有踏着两条船的意思,吴家必定是有的,你这样动手连根挖了沈家在平阳府的明线暗线,一来替他绝了后路,二来更是把水搅得混得厉害,往后,沈家这线上,即使有一两个漏网的,从平阳府递出的信,沈氏只怕也会是不敢不信,又不敢全信,一时必定难判断这事是吴家动的手脚,还是吴未俊的想法?或是吴家俱可信,只是这信道在咱们手里了,不管哪一条,她都不敢轻易相信那些消息,也没法子确定到底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若是我,这条线,活着也只当他死了,肯定是用不得了。”
李青伏在平王怀里,笑了起来,半晌,才抬起头,声音中透着丝冷意,慢慢说道:
“要的就是这个信不得!我这次只动沈家线上的人,也是为了顾全吴家,沈家这次几乎折了在平阳府的全部人手,这事,只怕沈青叶还没法说出来,沈青叶手里有着这些隐秘的力量,只怕不会告诉了二皇子去,至少不会合底托出,所以啊,这份伤痛,她沈青叶只好咬着牙合着血,暂时先吞着。”
平王微微皱着眉头,慢慢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你说得对,只怕就是这样,这沈氏和二皇子不能完全交心,往后可是他们的祸患,也是咱们的机会。”
李青轻轻抚着平王胸口,满眼崇拜中带着丝戏谑,仰头看着平王,用敬佩的口气感叹道:
“爷真是英明神武,一眼就看出了关键,看到了根本!”
平王窒了窒,高高扬起了眉梢,低头看着李青,手下用力,搂了搂李青,
“爷英明自然是英明的,神武也是神武着,不过,爷可不相信这英明神武能看到你眼里去?这个,爷心里明白着呢!”
“爷怎么能这么说话的?怎么叫看不到我眼里的?爷在我心里,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不,我也不能嫁给你不是!”
李青轻轻笑着截了平王的话头,平王眼睛里闪出光彩来,突然低头在李青唇上重重印了下,轻笑了起来,渐渐畅快的大笑起来。
李青搂着平王,笑盈盈的看着他,等他止了笑,才慢腾腾的接着说道:
“今晚这事,不过是头一步,我想着,往后,但凡二皇子的人,一个也不惊动了去,只打击沈青叶和沈家一系的人,先从这些隐秘的力量上做起,先从韩地做起,到年底前,把沈家在韩地的明线暗线全部拔了,再动沈家在韩地的商号,然后再往奚地、晋地拔过去,明的不行,就暗着来,到时候,爷借些影子给我。我还想着想法子断了沈家一条条的银钱路子,这样子,一次,两次,三次,五次,沈青叶是个仔细的,她自然知道是咱们在对付她和沈家,可她偏偏又聪明太过,也信不过人,就会多想一步,再想得更深些,何况,象她和二皇子这样的夫妻,必定都是相互留着些底子和后手的,也许,她会想到咱们想让她想的那个方向去,若爷在晋地找人的事再能顺利些,就更好了,埋了这个种子进去,往后只要有了水,吹过风,就能发出芽,再迎风长大起来。”
平王微微怔了怔,拧着头眉仔细思量了半晌,慢慢笑了起来,看着李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说得极有道理,这法子好,只是,这事得几条线配起来,合着一起来才会有结果,明天我和沙勇良好好商量商量,庆国的朝堂里,也得合着这个线一步步走出几步好棋来。”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平王,小声提醒道:
“爷可让沙勇良仔细谨慎着些,万不能因为沈青叶是女子,就小看了她去,宁可小心谨慎些,也不能冒进了,若做得过了,沈青叶必定能觉出不对来,那可是个绝顶的聪明人。”
平王点了点头,郑重的应承道:
“你放心,沙勇良先头因为沈氏不过一介女子,轻视了她,可是在她手上吃过大亏的,如今一提沈氏和……”
平王顿了顿,轻笑着接着说道:
“一提沈氏和夫人,就感慨万分,直说有夫人一个也就罢了,如今再有了这个沈氏,直叫天下男人意气顿消。”
李青抿嘴笑着说道:
“他的话,应该是这么说的:一个沈氏也就罢了,如今再有夫人,如何如何,他必定更推崇沈氏才是。”
平王窒了窒,嘿嘿笑着说道:
“沈氏哪能和你比。他哪里懂!”
第二天一早,吴未俊就乘了顶青布小轿,去了灯草胡同,连庆接到小厮的禀报,急忙热情的迎到了门口,满脸笑容的拱手抱拳,吴未俊眼睛里满是惊喜和笑意,急忙躬下身子,连称不敢,两人笑着让着进了屋里,吴未俊一直在灯草胡同盘恒到吃了午饭,才告辞出来,在院子里上了青布小轿,直接回了灯芯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