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拧着眉头,盯着迟疑不决的月如,走到床前禀报道:
“爷,夫人的药箱子里,应该有现成的药丸子。”
平王眉梢竖了起来,不耐烦的低声吼道:
“让人赶紧去拿!还等什么!?”
绿蒿急忙奔去西厢房取了药箱子过来,一层层拉开了放到床前的几上,月如探头看过去,箱子共三层,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十个底色不一,绣着各色折枝花卉的荷包,月如小心的取出来一个,打开来,荷包里放着十几个莲子大小的药丸子,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东西,月如取了粒药丸子,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放了回去,转过头,为难的看着郑嬷嬷说道:
“嬷嬷,这些药丸子我认不出,这药箱子平日都是谁管着的,还得让她来找。”
郑嬷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夫人的药箱子,一直都是琉璃管着的,如今……”
平王转过头,声音冷冽中充满了不耐烦,低声训斥道:
“哭什么!”
转过头,冲着月如扬了扬下巴,吩咐道:
“你过来,想法子把夫人唤醒!”
月如急忙取了银针出来,半跪在床前,全神贯注的把手里的银针一根根扎进李青头部的穴位里,慢慢捻转着。
李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月如手脚飞快的取下所有的银针,平王小心的扶着李青的头,把她托起来一些,温和的问道:
“青青,你醒了?你浑身滚烫,病得厉害,得吃些什么药?”
月如忙上前半步,仔细的说着自己诊出的脉象,李青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无处不在晃动,耳边轰轰作响,听到了平王的话,却听不见月如在说什么,忙闭了闭眼睛,努力平缓着呼吸心神,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琉璃不能就这样让人欺负了去!她得赶紧好起来!李青缓缓调整着呼吸,半晌,才微微睁开眼睛,平王忙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李青嘴边,李青低低的断续着说道:
“白底,梅花,一粒,让我睡,别吵。”
平王点着头,急忙吩咐人取了粒药丸过来,用水研开,喂李青吃下,李青吃了药,晕晕沉沉又睡了过去,平王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掖好被子,盘膝端坐在旁边,调整着气息,练起功来。
李青一觉醒来时,已经是隔天午初时候了,平王盘膝端坐在旁边,看到李青醒来,急忙半俯下身子,轻轻按住她,温和的说道:
“不要急,慢慢起来,你睡了十六七个时辰了,起猛了头晕。”
李青安静的躺着,看着仿佛转眼间苍老起来的平王,慢慢抬手摸了摸平王满是胡碴的下巴,露出丝微笑来,声音无力而飘忽的说道:
“我好了,让竹叶过来侍候着,你去洗漱吧,这胡子都长出来了,扎手的很。”
平王神情放松了些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抓住李青的手,拉着她的手轻轻蹭着自己的下巴,微微闭了闭眼睛,又舒了口气,
“你好了就好,吃碗燕窝粥好不好?你睡了这一天多,连口水也没进过,我看着你喝了粥,再去洗漱。”
李青带着丝笑意,闭了闭眼睛,平王小心的扶起李青,让她半躺在自己怀里,竹叶托着碗燕窝粥过来,秋月上前半步,从竹叶手里的托盘上取了碗,曲了曲膝,侧身坐到了床边,李青惊讶的看着秋月,
“你,怎么来了?”
“听说夫人病了,我过来看看,侍候着夫人好些了就回去,夫人先吃了粥,等会儿再说话吧。”
秋月含着笑解释道,李青温和的看着她,
“嬷嬷让人接你过来的?”
秋月点了点头,用银匙将粥送到李青嘴边,李青皱了皱眉头,别过头去,秋月恍然明白过来,立即笑着起身,把碗重又放到竹叶手里的托盘上,回身吩咐道:
“快叫热水来,侍候夫人洗漱。”
平王怔了怔,低下头看着李青,
“你都一天多没进水米了,哪有力气洗漱?还是先吃了粥再洗漱吧。”
李青微微皱着眉头,低低的答道:
“恶心。”
秋月微笑着曲了曲膝,解释道:
“是我疏忽了,夫人打小起,洗漱干净之前,连口水也喝不下的。”
平王扬了扬眉梢,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水苏带着小丫头端了热水、沤壶、漱盂、大绵帕子进来,秋月和绿蒿上前侍候着李青洗漱了,才重新端起燕窝粥,坐到床边,一口口喂李青吃了。
李青吃了粥,慢慢吐了口气,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你去洗漱吧,让我自己躺一会儿就行。”
平王笑着应了,小心的扶着李青半躺在靠枕上,秋月又拿了几个小靠枕过来,侍候着李青躺舒服了,平王才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往后面净房洗漱去了。
李青微微扬了扬下颌,示意秋月坐到床上,伤感而低落的吩咐道:
“等会儿,你去看看琉璃去,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不会让我过去看她的,你就去替我看着,咱们三人一起那么多年,你最知道琉璃的心思,万事都照着她的心意做,你和她说,我必定不会让人白欺负了她去,让她放心走,还有交待了和她,以后再有什么事,别那么死心眼,凡事多想想自己。好了,你现在就过去吧,替我跟她告个别,我就不去送她了。”
秋月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哭得泣不成声,李青慢慢伸起手去,拍了拍秋月的手安慰道:
“不要哭,哭有什么用?好了,你赶紧过去吧,别光顾着哭误了事。”
秋月站起来,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咽着点着头,曲膝告退出去了。
李青靠在靠枕上,闭着眼睛仔细的一点点回过去,想了半晌,才睁开眼睛吩咐道:
“让竹雨做些清爽些的粥给我吃,再叫人送热水来,我要沐浴。”
绿蒿急忙出屋吩咐了下去,竹叶陪着笑说道:
“夫人身子这样虚弱,这会儿沐浴,万一累着了倒不好,不如晚一晚,等夫人身子好些了再沐浴吧。”
李青含笑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事了,身上脏,这样难受着我也歇息不好,你等会儿让人把这床上的被子褥子全换了,把这屋子好好打扫打扫,通通风,再让人把东厢矮榻收拾好,多铺两层褥子,我洗了澡想到那儿躺着去。”
竹叶曲膝答应着吩咐了下去,不大会儿,绿蒿进来禀报说热水准备好了。竹叶上前扶着李青,慢慢坐了起来,绿蒿蹲下身子,侍候着李青穿上了鞋子,李青扶着竹叶慢慢站起身,平王已经洗漱干净,掀帘进了内室,惊讶的看着站在床前的李青,李青微笑着看着他解释道:
“我想洗了澡,挪到东厢窗户边上躺着去,这儿有些气闷。”
平王上前两步,半抱着李青,关切的说道:
“你这样子,哪有力气沐浴的?还是缓一缓,等再好些再沐浴吧。”
李青摇了摇头,
“难受得很,我让竹雨做些清爽的吃食送过来,沐浴干净了,正好吃些,爷想吃点什么?让竹雨给爷做了来。”
平王面容温和下来,弯腰抱起李青,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这也太爱干净了些,我送你过去吧,略微洗洗就出来,别太长时候,小心累着了。”
李青笑着点头应了。
李青洗了澡,吃了大半碗粥,躺在东厢榻上,没多大会儿,就又疲倦的睡着了过去,平王坐在旁边,边看着李青,边批阅着几上已经堆起来的文书。
晚上,李青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平王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情真正放松了下来,李青靠在靠枕上,带着笑意问道:
“秋夕节的事,有什么信儿没有?”
“嗯,刺客招得很快,自称是云山帮的人,看身手也是云山帮的,说是大皇子买了他师兄弟过来行刺的,不过,这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这里头肯定有隐情。”
平王仔细的看着李青,慢慢说道,李青凝神听着,思索着点了点头,
“嗯,刺杀这种手法,倒是能合着大皇子的鲁莽性子,不过,桑枝既然说这两个人是老和尚介绍过来的,必定是有依据的,大皇子一来和寒谷寺没有什么瓜葛,很难拿到老和尚的凭信,二来依着大皇子的性子,只怕也想不了这么周全,也想不到借着寒谷寺的关系来化解咱们的防备。”
平王赞赏的看着李青,点着头,
“你的极是!云山帮虽说这些年是依附着大皇子,不过,那是一群乌合之众,帮里更是混乱不堪,刺客说得倒不象是假话,只是他从接活到一路的安排,都只和一个什么明师爷联络,这大皇子的话,也是全听明师爷说的,这明师爷是谁的人,可就说不好了,桑枝手里的印信,我也让人取了来,送过去给苦寂看过了,确是大师的亲笔,这事倒让人有些费解。”
李青皱着眉头,仔细的思量了半晌,挑着嘴角,讥笑着说道:
“刺客要杀的,是我,我要是死了,谁得益最大?这事往他身上想去,就不会有什么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