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夫人,求夫人让我脱了籍。”
松萝声音越来越低,低头揉着手里的帕子,秋月皱着眉头看着松萝问道:
“你是说,要脱了籍?你不想侍候夫人了?”
松萝忙摇着头,辩解道:
“不是,不是我不想侍候夫人,秋月姐,我弟弟要是做了官,有个做奴婢的姐姐,他怎么抬得起头?这会碍了他的前程!秋月姐,我不是不想侍候夫人,可是,我弟弟……的前程……”
秋月怔怔的看着松萝,半晌才问道:
“你父母都不在了,你和你弟弟又是被族人卖出来的,你脱了籍,要去哪里?怎么过日子呢?”
松萝脸上浮起片红晕来,带着些羞涩,低着头说道:
“我,我和弟弟商量着,我去金川府,照顾我弟弟,还有,还有,杨大人……”
秋月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松萝,半晌,才声音干涩的问道:
“杨大人,知道你的打算吗?”
松萝轻轻动了动,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抬头看了一眼秋月,又垂下了头,
“杨大人,不知道,杨大人,是好人,我照顾我弟弟,只要能照顾他……”
秋月盯着松萝看了半天,没有言语,只端起杯子,低头喝着茶,松萝抬头看着秋月,有些不安起来:
“秋月姐……”
秋月抬起头,笑着看着松萝说道:
“这事,我知道了,有机会我就和夫人提一提。”
松萝满脸喜色,忙站起来,曲膝福了一福谢道:
“多谢秋月姐。”
第二天,辰初时分,李青换了男装,带着琉璃和竹叶,上了车,出了庄子大门,丁一带着小厮骑着马,跟在车外侍候着,丁统领带了几十名兵丁,护卫着车子,往平阳府去了。
巳正时分,一行人才缓缓进了平阳府,文会是午末开始,李青带着琉璃和竹叶,先去了庆余堂,苏叶把李青接进了后院正堂,李青在上首坐了,苏叶磕头请了安,李青抬手示意他起来,笑着问道:
“庆叔吩咐你屯的药材,这几个月跑下来,办得怎么样了?”
苏叶躬了躬身子,微微皱着眉头答道:
“回夫人的话,不是很顺利,现如今,咱们庆余堂一共开了九家,京城两家,平阳府一家,陇平府一家,金川府两家,晋地三家,要进的货跟着翻了几番,银钱上还好些,连爷又拨了些银子给奴才,可这货,却有些跟不上,夫人知道,这上好的药材,也就是出在拉井山、金川府、韩地、奚地、落雁山五处,落雁山不去说,只供给寒谷寺,拉井山的药材,一向是先尽着寒谷寺挑拣,下剩的一直只放给奚地和金川府的几个大商家,韩地原是药材供应的大户,可今年,长岭一带大旱,听说红果收成又不好,药量供应大减,奚地今年又不太平,各地商号现都集中到了金川府,咱们庆余堂名声不显,又是新号,总要在三四轮后,才能轮上,实在拣不出来好的来。差一些的药,奴才又不敢进,怕砸了咱们庆余堂的招牌。”
李青皱起了眉头,低头盘算了半晌,才笑着看着苏叶问道:
“韩地的药,是哪几家商号做着的?”
“回夫人话,红果生意,一直是户部管着的,其余的,王家占了六成,顾家、张家各占了大约一成多,其它的二成不到分散在一些小商号手里。”
李青转过头,吩咐琉璃和竹叶:
“你们两个,到门口看着。”
琉璃和竹叶曲膝福了,退到了门口,垂手左右侍立着。
“王家?是林蕴涛夫人王氏的娘家吗?”
“是,其余两家,王府里的顾姨娘是顾家嫡长女,张姨娘是张家长房嫡幼女。”
“噢。”
李青嘴角带出丝轻笑来,眼珠微微转了下,笑着吩咐道:
“这药材,一向是拉井山出来的最佳,咱们若要,就要最好的。”
说着,伸手从脖子上取了戒指下来,递给苏叶,
“你拿着这个,准备好银子,去趟拉井山,找大巫,拉井山的药,寒谷寺挑拣之后,咱们全部买断。别的商号多少银子买,咱们加一成的银子。”
苏叶双手接过戒指,惊讶的看着李青,李青笑着看着他解释道:
“你知道,拉井山是木莲的家乡,你只和大巫说,是我的意思就是了。”
苏叶眼睛里闪过丝明了,笑着回道:
“若有了拉井山的药,有连爷掌总,三五年内,咱们庆余堂就能做成这生药行里数一数二的大商号!”
李青轻轻笑着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还有件事,你悄悄的去打听打听,这几年来,户部每年放出的红果量是多少,都放给了哪些商号,各家的量是多少,户部每年的收益大致是多少。”
苏叶眼睛亮了起来,重重的点点头,带着些兴奋低低的问道:
“夫人,这红果……”
李青只笑着看着他,
“你先去打听打听,等庆叔回来,再仔细商量。”
苏叶满面笑容的点头应了。李青起身出了屋,苏叶恭敬的送到了门口,目送着李青的车子缓缓离开。
到了厚德居,已过了午初,丁一前面引着,李青带着琉璃、竹叶,从厚德居侧门进了后院,汤掌柜在侧门内恭敬的接了进去。
上了二楼,李青站在窗棂边,看着空荡荡的楼下,汤掌柜泡了杯茶奉上来,李青接过,慢慢喝了几口,才问道:
“这一阵子,生意怎么样?”
汤掌柜带着苦笑说道:
“不瞒夫人说,不太好,刚开业那一阵子,因为文大爷闹腾,人气全无,后来,虽说慢慢好了些,可总是差了点,三爷的文会放到了咱们这里,一次文会,咱们前前后后得准备好几天,三爷要个清雅,这文会头几天,咱们就不敢再开张,怕有酒气、有异味,这人气一直没上去过。”
李青默然听着,半晌才笑着吩咐道:
“汤掌柜辛苦了,这人气的事,咱们慢慢想办法,我今天在这里看看这文会,你让厨房给我做些吃的送过来吧。”
汤掌柜答应着去了后厨,李青转过头,叫了丁一进来吩咐道:
“等会儿三爷来了,你过去悄悄和他打个招呼,我就在这儿看一看,让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丁一躬身答应了。
李青端着杯子,看着空荡荡的楼下,慢慢动着心思。
汤掌柜亲自用大条盘托了菜饭送上来,李青吩咐琉璃、竹叶坐下来陪她慢慢吃了饭,喝了会儿茶,楼下陆续有人进来,汤掌柜笑容满面的迎在门口。
林三爷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厚德居,丁一恭敬的迎了上去,在三爷耳边说了几句话,三爷微微怔了怔,立即笑着点了点头。
李青站在楼上隔间里,仔细看着楼下的情形,来的人并不多,大约三四十人,围在几张大桌子前,矜持的谈文说书,这文会,雅是雅了,可实在无味的很,李青看了片刻,忍不住苦笑起来,吩咐琉璃取了纸墨来,写了幅上联,叫了丁一进来,吩咐他抄录了送到楼下去,告诉三爷“请三爷和各位大才之人,对一对这上联,若是对得不工,往后这文会,还请另置他处。”
丁一躬身答应着,抄了对联,送了下去,李青转身带着琉璃和竹叶,出了厚德居,出城回去逸梅庄了。
申正时分,丁一回到逸梅庄,恭敬的禀报了李青:
“回夫人,奴才把那上联送了下去,候了一个多时辰,倒是有几个人想了几个下联出来,三爷都说不工,配不上那上联,所以……”
李青喝着茶,眼睛里带着笑意,吩咐道:
“告诉汤掌柜,把那上联抄了挂在厚德居门口,悬赏五十两银子求下联,以三天为限。”
丁一答应着退了出去。
次日,王府大门外,平王下了马,也不理会跪了一地的仆从下人,冷着脸径直进了外书房,孙义急忙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跟到外书房院门口,垂手侍立着,外书房院子门房里,已经坐满了候见的大小官员。片刻,丁三小跑出来叫了孙义进了书房。
孙义跪倒磕头请了安,平王端坐在桌子后的扶手椅上,低头喝着茶,半晌才问道:
“夫人又回了逸梅庄?”
孙义忙小心的回道:
“回爷的话,夫人说劳累了,要先回逸梅庄歇息一阵子。”
平王抬起头,放下杯子,紧绷着脸吩咐道:
“去告诉夫人,我晚点才能过去看她。”
孙义磕头答应着告退出来,站在院门口,垂着头发了会儿呆,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去传这个话。
三爷坐在书房下首椅子上,和平王禀报着政务,平王仔细的听完了禀报,眉头舒展了些,
“今年冬天军里休整一冬,木通已经传了信来,十二月初就能进到陇平府,我已经吩咐陇平府总兵吴守强严加戒备,商队一出拉井山立即接应着。”
三爷满脸笑容的点着头,
“这拉井山商道如今握在咱们韩地手里,加上森源商号,若是能缓一缓咱们粮食上的压力,明年秋天爷就能取了奚地半壁,那可都是富庶之地。”
平王脸色放松下来,露出些笑意来,起身走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看着三爷笑着问道:
“听说,你,还有你那个文会,昨天在厚德居跌了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