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傍晚时分,尧化街。
此处来往行人甚多,多个粮食铺集中在这里。
瞿佑今日休息,没在国子学,正好家中的米快没了,便来尧化街。
却见一大堆人在铺面前吵吵闹闹。
粮铺一个个挂出“售停”或是“无粮”的招牌,就要关门,众人皆不愿意。
“这是怎么回事?”瞿佑刚来,没明白情况,“怎么京师也会缺粮吗?”
京师这里靠近江南,产粮充足,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哼,京师不会缺粮,可粮食很多都被朝廷高价购买了,要送去武昌府,说是那边闹了瘟疫。”
这些留在这里的群众等了一天,依旧没有等到粮食到来。
瞿佑心中依旧不解,问道:“就算是朝廷收粮去支援武昌府,也不可能把整个京师的粮食都收走吧?”
有几个老者一边摇头一边离开,今日看来这里是等不到粮食了。
“你看上去也是個读书人,怎的这般糊涂。”一人经过瞿佑的身边说道:“朝廷自然不可能收走所有粮食,他们现在挂出‘售停’或是‘无粮’,就是在等着后面情况变化。”
“谁也不知道那边瘟疫到底闹多大,武昌府和汉阳府都是大地方,万一要是传出来,可能还有更多的地方,那时候支援的地方可就多了。”
“是的,谁也无法保证,最后传着传着,瘟疫会不会传到京师来。”
围在这里等粮食的人充满了担忧,武昌府和汉阳府地方不小,真要蔓延出来,整个大明都可能会被瘟疫笼罩,到时又会是怎样的情况,谁也无法想象。
瞿佑说道:“不至于吧,武昌府距离京师还远着,当地官员也一定会防控好。”
“说不准,说不准啊!”边上有人说道:“你看现在,有钱买不着粮,就是在等瘟疫传来,好到时候坐等涨价。”
“他们要敢涨价,就不怕朝廷的律法?”
瞿佑眉头一挑,米价要敢乱涨,那可就是寻死之道。
有个老者极为不屑,说道:“怎么不敢,明着不涨价,说无粮,暗地里高价卖掉,只要朝廷没抓住,那就不算涨价。”
说完就走,唉声叹气,如此年景竟然也会出现买不到粮的情况。
瞿佑呆呆的站在原地很久,看着一群人闹了一会,依旧无果。
瞿佑正准备离开,却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人群中穿梭,有人骂骂咧咧,有人愤然离开,也有人则是皱眉点头。
凑过去才知道,果然如同刚才众人所言。
一群粮贩子私下高价卖粮。
再仔细一听,更加吃惊:“这都高达五贯一石了!”
瞿佑觉得吃亏,扭头就走,准备明日换个地方买粮。
刚回到家,就听到门外有声音,出来一看,原来是方孝孺和方孝友两人。
“怎么不在国子学?”
他们两人倒是稀客,平常在国子学经常见面,也不会轻易到他这个助教的家中。
方孝孺尴尬的说道:“瞿助教,国子学……乱了。”
瞿佑疑惑道:“乱了,毛骧的人又进去打人了?”
“这倒不是。”方孝孺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今日学生受吴沉吴大人的举荐,去往太子府,本来一切都还好的,谁知太子殿下拿出了一份手稿,紧接着,苏伯衡苏大人还有吴大人就都着了相……”
方孝孺把今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再说到他们去找宋讷解惑,最后宋讷好像入了魔,跑到藏书楼中不出来。
他们两人又把问题带给了国子学的其他博士和助教,现在一大堆人吵的不可开交,还有一些跟着宋讷一样去了藏书楼出不来了。
瞿佑嘴角抽了抽,有个很不好的念头,再看向他们两兄弟,这是来者不善啊,说道:“你们来找我,不会是想要我帮忙解开那手稿上的谜题吧?”
听到瞿佑的话,方孝孺和方孝友连连点头。
“正是,学生实在疑惑,上面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怎会如此,”方孝孺回忆手稿上面的话,说道:“瞿助教,那手稿上写着……”
方孝孺刚要说出上面写的话,却被瞿佑挥手制止道:“慢着。”
“先别急着说。”瞿佑不敢赌,万一自己也跟宋讷一样着相了怎办,“我也不管上面是些什么圣人之言,还是什么欺世之语,不想听,也不想知。”
“能让吴大人苏大人入迷,能让宋老跑到藏书楼中不出来,能让国子学中那么多人乱了,你们觉得我就不会受到影响吗,还是不知为好。”
“这……”方孝孺显得有点难受,不说出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瞿佑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道:“今晚先到这里,我还在养伤,过两天自然会去国子学看看,你们就先回去。”
说着就让方孝孺两人离开,像躲避瘟神一样,不管上面写的是什么,能让那么多人沦陷,绝不能轻易涉险。
方孝孺和方孝友两兄弟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二哥,怎么办,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寒风一吹,方孝友打了个寒颤。
方孝孺哪知事情会变成这样,看来还可能会越演越烈,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的办法可能还得去找吴沉。
方孝孺说道:“吴大人当时也沉迷进去,不过很快就出来了,并无大碍,这事情可能还得去找吴大人才能解决。”
“二哥说的有理!”
方孝友跟着方孝孺又往吴沉家的方向而去。
……
曹国公府,灯火通明。
李文忠焚香沐浴,穿好官服。
在书房中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奏章。
整个曹国公府都极为压印。
备好奏章,李文忠又带着一家人拜祭先人。
一整夜,曹国公府中无人睡眠。
待到临要去上朝时,李文忠嘱咐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儿子,道:“这一去,若不归,不可寻,若我亡,不办丧。”
话音刚落,妻子和三个儿子泪流满面。
李文忠摸了摸长子李景隆的脑袋,说道:“弟弟妹妹照顾好了,记得不可冲动。”
李景隆双拳握紧,咬着牙,含着泪,双目坚定,毅然点头。
李文忠不再理会家人,拿好了朝笏和奏章,坐上轿子,往皇宫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