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右张望,看不到凤九的身影,确定不是他在开玩笑,于是,便横躺在枝干上,轻轻抚摸着,问道:
“是你在说话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整棵树颤抖了一下,于是,我忙又问道:
“挠到你痒痒了?”
“还好!在我承受范围之内。”他的声音雌雄莫辨,却不难听,比较醇厚,不算洪亮。
“果真是你?”我忙坐起,爪子也离开了树皮,凝神屏息地仔细倾听。
“确实是我。”他体贴地略略提高了声音,回道。
“你有名字吗?师父有没有给你起名?”我觉得随随便便喊他一声树妖,有些怠慢,毕竟他为我省了许多力气,有恩于我。
“没有。”他摇头的方式,就是满树嫩叶整齐地左右摇摆,倒像是满头绿发的巨脑,很是形象。
“那我帮你取名,可好?”纯粹心血来潮,也从未替人取名字,很是新鲜。
他忙连连点头,枝叶随即上下颤动,开心道:
“乐意之至。”
既然是来自宝芝佛国的树妖,又客串来到了我们蓝凤谷……其名字或许可以在两个地名中取一字,于是,我便问道:
“你看是叫蓝芝好呢?还是宝凤好?还是蓝宝呢?或者凤芝?或是谷国?国谷……”这么多名字,一通喊下来,居然觉得口干舌燥的,脑子也快打结。
“就蓝宝吧!”树妖很有主见,我也觉得这名字不错,忙回道:
“就这么定了!蓝宝!谢谢你这么贴心。”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他柔声回道。
“什么意思?”这树妖明显比我这条虫要有文化多了,说的话,文绉绉的,都听不懂。
他随即解释道:
“意思是心里想去的地方,就算穿着简单的草鞋也要前往。”
“……”这跟给我树叶吃有关系吗?难道是他穿的草鞋是树叶编的?不不不!是他穿着草鞋来到了我们蓝凤谷,就为了给我送这一树吃不完的嫩叶?
见我不答,他又轻笑道:
“这很简单,就是不忘初心。”
“终于说了句我能听懂的话了,蓝宝!麻烦你不要这么高深莫测,好吗?”跟他说话,怎么比跟凤九还累呢?
“好!”他话音刚落,又响起了悦耳的哼唱,旋律很熟悉,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我便能听清楚歌词了:
“耳声眼色总非真,物我同为一窖尘。
蝴蝶不知身是梦,花间栩栩过青春。
蝴蝶不知身是梦,妄言声色俱窖尘。
尔嘲蝴蝶蝶嘲尔,终是孤灯伴红尘
…………
三三两两舞春暄,玉翅香须更可怜。
拂草巡花情未定,又随风絮过秋千。”
词曲越听越熟悉,越听心越发毛,这不是那首《蝴蝶》又是什么?除了鬼目红一和我,应该不会有第三人会唱这首歌吧?难道他是鬼目红一所变?
这想法一起,我慌里慌张地从树上飞身而落,由于急切,身体没掌握平衡,在地上接连翻了几个滚,暗自懊恼道:
还以为这是师父为我准备的宝贝儿呢!结果是阴魂不散的鬼目红一!吓死宝宝了!
哎!这便如何是好?凤九这会儿是跑哪儿去了?不知道我又陷入绝境了吗?
“主人,你怎么了?”蓝宝(或者鬼目红一)疑惑道。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尽管想逃,却还是想听听他的辩解。
“我也不知道,好像天生就会,就像天生就会长嫩叶一样,只要是你爬上来,我就会长出树叶来供养;只要你欢喜,就会唱这首歌来应和,没有理由……”声音平静如水,却像小手直挠心窝。
“……”只是,这样的解释好诡异,我还是感觉不安,而他又继续开口道:
“生而为你,所做一切,皆是为你。”
“……”听一棵树表白,作为毛毛虫该如何回应?
原谅我少不更事,不免少见多怪,手足无措道:
“哪怕让你为我失去生命,也可以吗?”
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取其性命,纯粹不信,没话找话,而他却坚定道:
“为你,在所不惜!”
他的好,没让我感动落泪,只是毛骨悚然,恐惧自己在作茧自缚之后,会迷失在他的甜言蜜语中。
恍惚间,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肃雍,此次历劫,孝心孝行尤为重要,你要时刻谨记!”
哦——原来还是师父施法,并无爱上毛毛虫的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