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都来的传旨天使到达并州城的同一日,阳门关方向也传来了谢玉所率辎重粮草被飞戎骑兵袭击的消息。
“天使不如等上几日,待本王将阳门关内飞戎人灭杀之后,天使再往阳门关去?”汉王建议,京都的传旨天使也怕死,犹豫道:“不能耽搁的太久。”
时间耽搁的太长,就算是他能安安稳稳的回去京都,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京都也急着呢。
今日刚过三日。
姜堰领命正要离去,汉王唤住姜堰:“这几日可查出了飞戎厮罗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入我并州之地的?”
姜堰谨慎道:“应是无意中得知通往阳门关内的小路,如今那条路已经封死,若飞戎人想要再往我阳门关内而行,除非破我阳门关,不计生死翻过雪山。”
汉王目光深沉:“堰儿,你是汉王世子,为父不想看到日后再有如此之事发生。”
“父王请放心。”姜堰道。
“去吧。”汉王。
“是。”姜堰。
姜堰离去,汉王盯着关上的房门轻轻叹气。
老二走了,其中固然有老四的关系,可更多的是自作孽。
姜氏皇族,即便无力之下要虚以为蛇,也不能和飞戎勾结谋图自家兄弟,更还傻乎乎的全都说了出来。
只当是小孩子的玩闹。
更是以性命相抵。
六大氏族没人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他汉王是必须牢牢控制住并州的。
只是老四长大了,尤其身边还有辅星在侧,也难怪老大会动心思。
老大比老二拎得清。
可以争斗,但不可以手足相残。
不然只会便宜了外人。
谢玉在阳门关官衙说的那番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谢玉猜测到了一二,他又如何能不知?
飞戎入境,还是王子前来,若非是胸有成竹,何需冒险?
只是嫡脉所出,他会偏。
并州汉王,看似光鲜,却是不好坐啊!
若是他,他宁可轻轻松松的做个富家子,也不稀得汉王之位。
*
轮椅渐行渐远。
姜堰脸上的神色渐渐冷沉。
父王是在告诫他。
他以为他做的足够隐秘,还是让父王察觉到了。
又或者父王清清楚楚。
果然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可那个位置只有一个。
他又是嫡长子。
原本那个位置就是他的。
“世子兄长。”远处有人行礼。
姜堰淡淡的瞥过去,行礼的那个是姜庄,姜庄身上沾染着劣质香粉的气息,面颊通红眼中迷离。
“又是在哪里喝了酒?”姜堰不悦。
姜庄嘿嘿的打了个酒嗝:“马上就去醒酒。”
姜堰摇头:“你啊,还是要看看书,原来的书画一绝,现在有阵子没写了吧。”
“是,世子兄长说的是,我我回去就写,还请兄长斧正。”姜庄长长一稽。
姜堰叹道:“好了,先去醒酒吧。”
“是。”
姜庄晃着身体走了。
姜堰转过轮椅背对着姜庄离开。
姜庄是庶子,比外室子的身份不知道高出多少,都知道韬光养晦,老老实实。
老四连老三都不如。
他又如何能放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刻钟后,姜堰告知了那位京都来的传旨天使,飞戎人在阳门关外受挫,天使可放心前往阳门关传旨。
天使很高兴,快马加鞭往阳门关而去。
谢玉还不知道京都的天使正往阳门关赶来,现在她的精力除了一部分在阳门关内,另外相当一部分则关注在阳门关之外。
飞戎就休息了一天,转天飞戎兵马再次出现在阳门关外,飞戎的兵马比上次还要多,飞戎的旗子足足四种颜色。
钱镇守直嘬牙花子。
“拉姆,厮罗,子幕,角丹,这兄弟四个齐了啊!”
飞戎一共就四位王子,现在都杵在阳关门外,摆明了就是一场恶仗。
谢玉听闻后震惊失神。
她所记得的记录中没有飞戎四位王子齐聚阳门关外的场景,可却是有四位王子齐聚冬城的情节。
冬城就是因此被破,阳门关也因为冬城被破,从而被团团围住。
现在一切都和谢玉记忆中的不同,也就是说以往的记忆没有用了。
四位王子在城外,谢玉钱镇守姜晟都在城楼上往外看。
“谢大人那一箭射伤了拉姆,拉姆担心厮罗会趁势杀了他,连夜派人去了冬城那边换了子幕角丹过来,子幕曾学我大炎礼仪,以为飞戎下一个汗王是拉姆的,角丹不管下一位汗王是谁,只想着自己勇猛无敌,现在他们四个都在,拉姆的位子不止稳了,还能一雪前耻。”钱镇守道。
姜晟脸色也是凝重:“幸得谢兄短短数日安抚了阳门关氏族,百姓,不然危矣。”
钱镇守忙不迭的点头,瞥过姜晟对着谢玉抱拳。
“多谢谢大人了。”
“这是本官应尽之责。”谢玉道,现在她只能遥遥的看到远处的那四个蓝框聚在一起,模样神情看不清楚。
也是人家吃一堑长一智,都立在弓箭射程范围之外。
果然不能尽信书,既能身为王子,就没有傻的,这位钱镇守也是能人,连飞戎王子那边的消息都能探听的这么快。
“镇守大人,如今要防备敌方探子在阳门关内作乱。”姜晟道。
钱镇守道:“那些氏族子弟没有通敌的本事,城中其他的闲杂人都送到了新兵营,即便有探子也做不出什么。”
“为以防万一,本官会下令城中八个方位挖井置瓮。”谢玉道。
挖井置瓮,是城防战中防止敌方挖地道的法子。
钱镇守眼里一亮,手臂扬了扬又放下,他是真想好好和谢大人亲近亲近。
“谢大人也知兵法!”
“称不上知晓,只是读过几本兵书。”谢玉道。
“那也厉害。”钱镇守说,“这样,内城就烦劳谢大人了。”
“理应如此。”
谢玉离开,从城楼往下,刚走了几步,姜晟拉住她,谢玉回头。
“谢兄是文官,此城楼之地为军中重地,谢兄就不要再上来了。”姜晟道。
谢玉看着姜晟头盔下露出的双目,道:“是我不配?”
姜晟道:“我适才说了,谢兄是文官。”
“四公子也不是武官。”谢玉道。
姜晟道:“这里是并州,我是汉王之子。”
所以就可以不论文武。
谢玉道:“我也是大炎官员。”
“谢兄!”姜晟沉声。
“四公子!”谢玉比姜晟声音还大。
城楼上钱镇守看了眼这边就没有去理会,城楼下黑压压的飞戎人已经在冲了。
厮杀声如潮水涌上,即便城墙巍峨挺拔,也隐隐的有颤栗之意。
谢玉定定的看着姜晟:“你若是有什么事,我焉能安然!”
谢玉握了握姜晟的手,转身离开。
姜晟看着谢玉远去的红袍,手中那抹温度透过他的脉动窜入他的五脏六腑,最后落在他左胸第二根肋骨的地方,震得他发烫发疼。
谢兄他怎么能如此……
忽的姜晟眼中再动,那抹红袍再次靠近,那张面容也再次落在他眼前。
谢兄去而复返。
“午时的饭菜就用你的配额。”谢玉道。
姜晟看着谢玉。
这个时候还想着吃?
姜晟没说话,谢玉以为就是同意,笑着拍了拍姜晟的肩膀,走了。
这次谢玉是真的下了城楼。
“咣”“咣”
两支流矢射到姜晟身侧,姜别姜泗拦下。
姜晟肃了神色,抽出腰间长刀,返身走向城垛。
谢玉背对着姜晟快步而下,脸上的神色深沉凝重。
她感觉到了急迫。
早在她活着离开江州,一切就和她所知道的有所不同,更甚至还在提前。
冬城没能挡住飞戎四位王子的攻伐。
阳门关没有经历过,不知道结果,可没有飞戎四位王子,阳门关都岌岌可危,现在她也不敢保证。
只是既然她到了,阳门关就不能出事。
谢玉先去往衙门,让人快速去寻工匠,按照阳门关的图纸找寻八卦之位挖井立瓮。
此事,由钱镇守的亲兵卫队负责监督,井边周侧十丈之地为禁地,除非手握她钱镇守还有四公子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城内事务若她不在,由刘思,上官云,崔凤三人主持,崔凤是姜堰的人不假,可未必有想要阳门关陷落的想法,就算是有,有刘思上官云钳制,也只有老老实实干活。
谢玉从县衙出来,直接去了新兵营。
抽丁还是十人一户,富户氏族也在其中,毕竟各家的氏族公子都在,总要有人去伺候照顾他们。现在飞戎人强势攻击而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新兵营,新兵营中一片喧闹,不过这喧闹不是谢玉以为的炸营,而是在“噼里啪啦”的一顿揍。
新兵营正中的空地上并排摆了二十多张长凳,长凳上趴着被扒了外甲的二十多名兵士,谢玉不用问是谁,头顶上的白框蓝框写的鲜明。
“纨绔一”,“纨绔二”,“纨绔三”,“纨绔四”,“谢方”,“王朋”,“纨绔五”……
“纨绔”开头的不用看,几个写着人名,还是蓝框的比如谢方,王朋,谢玉多看了几眼。
她没印象。
或许是忘了,也或许是曾经的阳门关大战之后没能活下的有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