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寺外车马不停,有上山的,也有下山的。
就在远离玉明寺的一辆极其不起眼的车中,汉王姜枫靠在柔软的车壁闭目养神。
车中寂静,只听到水流轻淌。
同车的姜童泡茶,倒茶,一套手段使出来,看似缓慢的行将就木,但仔细看去方知举手投足都带着韵味。
茶水泡出,浓郁的深吸一口气肺腑之间都有茶香飘逸。
“如何?”汉王突然问。
茶水声停下,姜童刚好倒满茶盏。
姜童放下精致的茶壶,道:“谢大人所言不假,但不尽然。”
“对晟儿不假就好。”汉王道。
姜童道:“王爷所言极是。”
车厢中片刻安寂,汉王又叹道:“本想让这孩子平安一生,却不想什么都看得清楚。”
汉王没说是谁,姜童却是明白,道:“四公子在军需监找出来的宝藏是二公子所有。”
汉王睁开眼睛,眼中精芒划过:“确实吗?”
姜童缓缓点头。
既然姜童确认,那就没错了。
汉王沉声:“胆大妄为!”
姜童笑了笑:“二公子的性子更像王妃。”
“你就说王妃的性子不好吧。”汉王睨过去。
“不敢。”姜童拱手。
“我这王府里头还有你不敢的?”汉王恨声。
姜童笑弯了眼睛:“王爷宽宏!”
“你啊!”汉王指了指姜童,嘴角牵扯出弧度,姜童的用意他又怎么不明白,这是看他生气在开慰他。
汉王端起茶盏,毫不客气的一口气喝了整盏茶。
姜童在旁摇头:“牛嚼牡丹。”
汉王瞪过去:“败火!”
“是,王爷说的是。”姜童从善如流。
汉王哼了声,才算是压下去心头的那股子火气。
火气压下去,眼中再次清明,汉王问道:“皇兄这些时日没有消息?”
“皇上这阵子常往钦天监,朝中官员不少上折奏皇上沉迷占卜,于国事无利,还有京郊已经出现了流民,另外皇上似是有意昭谢大人入京,应该是前阵子谢大人的折子使得皇上看重。”姜童道。
“要不说我们是兄弟呢。”汉王语气略有自得。
姜童目光幽幽:“所以王爷是想谢大人进京?”
汉王睁着眼睛:“京都复杂的很,怕是人站着进去,横着出来都出不来。”
“谢大人可是难得的干臣。”姜童瞅着汉王。
汉王睁圆眼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玉太年轻,谢氏在京都也太弱,就算是能熬上去,得熬多少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再说皇兄还要为皇子们谋划,不会让谢玉升的太快。”
姜童拱手:“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汉王听出来姜童话里的揶揄,没好气的哼声:“本王是没想到那个谢玉本事不小,不过姓谢的还是太年轻。”
“不止。”姜童意味深长。
汉王听出来了,问:“何意?”
“那位谢大人有逢凶化吉之相。”姜童道。
汉王知道姜童有相面之能,闻言拍案而喜:“好事儿啊!”
难怪晟儿这几次都是有惊无险。
姜童笑了笑,继续道:“还有,雌雄莫辩。”
“阿嚏——”
还在玉明寺的谢玉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鼻子痒的太厉害。
是檀香过敏还是太熏了?
谢玉正想着,身后佛堂的大门打开,姜晟站在门口。
谢玉扬起笑脸。
在不甚明亮的佛堂待了一个时辰,待再出来一时都会朦刺双眼,但在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姜晟就看到了门口的谢玉。
灿然而笑,比骄阳还要耀眼。
姜晟搭在门框上的手微微用力,面上温笑如煦:“一直在这里?”
“是啊。”谢玉站到姜晟面前打量。
目光清澈,印堂发亮,没有生气恼火的倾向。
先前汉王从佛堂里出来直接走了,姜童都只来得及对她拱了拱手,她还以为在佛堂里姜晟和汉王吵了架,现在看是她多虑,人家没事儿。
姜晟一礼:“烦劳玉弟。”
又,玉弟!!
谢玉瞪过去。
姜晟扬唇一笑,璀璨如花。
谢玉呵呵,她就知道他故意的。
今日念在他身后佛堂中的女人,不跟他计较。
“陪我去个地方。”谢玉说完,转头就走。
姜晟摸了摸鼻头,后面跟上。
玉明寺寺后是一片茂密山林,虽许久不曾下雨,但山中仍有暗水清泉潺潺,风起吹拂,水汽可闻。
寺后还有一块儿巨石,巨石横在峭壁之上,对面应该是一个瀑布,现在没有水,只看到往年被瀑布冲击形成的或光滑或嶙峋的石壁。
山景就是如此,不同季节各有不同风采。
石壁像是被老天刻意的雕琢,从不同角度看去看到的就是不同的风景,正是神鬼莫测。
之前姜晟来过玉明寺,也看到过这方瀑布,但此景,他也是头一次见。
姜晟不自觉的被吸引。
谢玉眉角轻扬。
这是她特意问了方丈才知道的眼下玉明寺唯一的奇景。
原本是为以防姜晟难过的万一,现在虽然是用不上,可问都问过了,不来一趟总也吃亏不是?
立在巨石上,感受风声阵阵,看脚下远处的行人如蚁,颇有成仙的趣味。
“多谢兄长。”
风声中姜晟的声音传来。
嗯,聪明的,还懂事。
主要是知道长幼有序。
“方丈说这里不错,我就带你来看看,果然没有骗我。”谢玉这样说。
姜晟没有再看奇景,侧目看向谢玉。
明眸之下,萃亮,温暖。
“谢兄,你可曾为一人夜不能寐,思之如狂?”姜晟问。
谢玉正沉浸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中,突然的被姜晟的这句惊住了。
他说什么?
谢玉霍得转头,只见姜晟的眼里滚动翻转着她看不清的情绪,浓厚的让她不自觉退后一步,这时候正好有风吹过来,长袍敛起飒飒,谢玉脚下一歪就要摔倒。
姜晟眼明手快按住谢玉的肩膀,谢玉借势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身形。
“可还好?”姜晟。
“没事。”谢玉。
“那就好。”姜晟明显松了口气。
这一刻,谢玉觉得姜晟很在乎她。
可他刚才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为一人夜不能寐,思之如狂?是你中意的那个女子吗?她是谁?”谢玉一口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