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坐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蒙师叔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谁都可以死,只要你活着就行。”
“你没事就好……”
对于盗门的事,他一向是感觉比较淡漠,好与坏都不是太关心,唯一关系算好的,也就张师弟和蒙师叔。
张师弟这种贱皮子,来来回回的折腾,每一次秦阳都想先打死他再说,反正不会真的死透了,先打死两次消消火,可真要是有一天,张师弟真死透了,死在外面了,再也不会出现,他肯定也会伤心的。
而蒙师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盗门,他为盗门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盗门牺牲了太多,总是想方设法的来保住他秦阳,往大的说,也是为了盗门。
可人呐,好与不好,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最初的目的,有时候不重要,人心都是肉长的,能感觉得到,谁是真情实意,谁是虚情假意。
甭管人家最初是因为什么,人家舍得性命就为了让你不去涉险的时候,无论如何,这份情义都是还不起的。
秦阳现在特想利用蒙师叔留下的罗盘,撬动那两种对峙的力量,让他们在保持平衡的时候,稍稍转动一下,再次露出一丝缝隙,好让他也跟进去。
可他若是如此毫无顾忌的莽进去,蒙师叔的一番苦心就算是白费了,他只能冷静一点,相信蒙师叔,先等十天,只要蒙师叔的魂灯未灭,十天之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做好接应的工作。
而这段时间,他要好好琢磨一下,想明白了,这里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位庙祝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有这口青铜巨棺里镇压的,到底是什么,是那个所谓的怨气和恶念所化的恶龙,还是应龙的尸身,就安葬在青铜巨棺里。
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捋一捋,尤其是蒙师叔做的这些事,那位庙祝竟然也没有出现,更没有插手。
要么,是他说的九成都是真的,他现在的确是没有力量去做别的事情,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要么就是蒙师叔做的事情,依然是对他有利的,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现在就要做好一切准备。
“妖母,有点事我要给你说一下。”
“怎么了?”
“我将如何操控罗盘,引动这里的力量,去撬动其本身的方法告诉你,罗盘已经固定调解好,已经无须再行推演,只需要知道如何操作就行,并不是很难。”
妖母眉头微蹙,看了看头顶流曳着微光的青铜巨棺。
“你也要进去么?”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可能只想着自己,也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他若是到了时间没出来,我就一定要进去,你既然信任我,我现在也只能信任你。
若我们运气不错,都能活着离开,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不会杀那位三眼妖怪,也不会怪你将我掳走的事。”
妖母看着那块罗盘,沉吟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早就说过,我们若是能活着回去,我放你走。”
“好,一言为定。”
秦阳将如何操控,如何扭动罗盘的方法,告诉了妖母。
“十天之后,若事情顺利就罢了,若有不顺,我也会进去十天,你在外面等十天时间,扭动罗盘,打开缝隙。”
“好。”
之前是妖母没的选择,现在是秦阳也没的选择了。
他也只能信任妖母,纵然是借助这里的力量本身,来撬动这里的力量,那也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办到。
秦阳本尊倒是勉强可以,力不够量来凑,拼爆发。
但若是化出分身,就远远不够了。
大家都是没的选择,只能互相信任,妖母需要秦阳来找出路,秦阳也需要妖母来接应,同样后面,妖母依然也需要秦阳带着她离去。
大家谁都缺不了谁,不通力合作,都得被困死在这。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山巅之上,除了那依然很庞大的威压之外,再无半点变化。
秦阳手中捧着的魂灯,静静的燃烧着,幽蓝色的火苗,如同一幅静止的画作,没有半点温度,也没有半点真实感。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秦阳心里松了半口气。
起码蒙师叔依然还活着,以蒙师叔的实力和智慧,他肯定不会去做全无把握的事情,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伸出右手,按在罗盘之上,五指分别按住其中一个方格,体内的真元,如同山崩海啸一般,以一种近乎超出他承受极限的流速汹涌而出,灌入到罗盘之中。
“咔嚓……咔嚓……”
罗盘被缓缓的扭动,秦阳额头上青筋毕露,口中发出一声嘶吼,拼劲了全力爆发。
这要扭动的不是罗盘,而是要借力打力,让这里平衡的力量,在依然保持平衡的状态下,稍稍扭动一点方向,这一点点方向,就足够青铜巨棺露出一丝缝隙了。
四两拨千斤的前提,那也是有这个四两力量才行。
随着秦阳转动罗盘,青铜巨棺周围,汹涌如浪潮一般的波动,骤然逸散开来,青铜巨棺内的力量,也趁机爆发,将青铜巨棺顶出来一丝缝隙。
那一丝缝隙露出之后,便见一道金色的流光,从缝隙之中飞出,直奔秦阳而来,金光之后,才有黑气蒸腾而出,化作黑色龙首,挣扎着想要冲出青铜巨棺。
秦阳伸出左手,一把将金光所化之物抓住。
霎时之间,金光溃散,一段流光溢彩,其内蕴含恐怖威压的龙脊骨,被秦阳抓在了手中。
似有一声威严的龙吟,在秦阳心田炸响,恍惚之间,他的神魂意识,仿若一只蚂蚁,被一头遮天蔽日的神龙俯视着。
神威如狱,转瞬之间,就要压垮他的意识,他的神魂。
秦阳念头一动,瞬间催动了拾取技能,一丝流光,在龙脊骨上流转而过,所有的威压,便尽数收敛,其内的力量,也被秦阳瞬间炼化。
这时候,秦阳才感觉到,有无穷的力量,自他的左手溢出,贯穿他全身四肢百骸,原本扭动罗盘颇有些勉强,此刻竟然也能轻松的保持住。
手中的金色脊骨,慢慢的收敛了光晕,其内的一切,在秦阳眼中也变得有些透明了。
八十一节脊椎骨,组成了这一条龙脊骨,其内还有金色的脊髓,流淌其中,其内蕴含的庞大生机,简直让人心惊。
眨眼间,秦阳就明白这个东西,绝对可以让他彻底恢复。
真龙的脊椎骨,或者说,是其神髓所化的龙脉,如同人的生机,由血而生,而血由骨髓而生,这是源源不断的生机来源,命脉所在。
这神髓所化的龙脉,也是真龙的命脉所在,若真龙精血无用,最好的就只有真龙龙脉了。
里面的神髓,乃是他的龙血宝术,能利用到的最好的材料,不存在更好的了。
若这个东西也不成,除非他已经死了。
这就是庙祝所说的,能让他彻底恢复的东西。
然而,秦阳却没心情管什么天下至宝了,当看到这个东西被丢出来,而蒙师叔没出来,秦阳的牙都快咬碎了。
他不知道蒙师叔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可是却一定知道,蒙师叔将龙脉弄出来,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他自己却被什么东西拖住,无法出来了。
秦阳红着眼睛,顶着青铜巨棺上的刺目光辉,看着青铜巨棺上的浮雕,化作一条真龙虚影,在强行将青铜巨棺再次镇压合拢。
他低吼着,拼尽全力,阻拦着青铜巨棺再次合拢,他的右臂,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骨骼上隐秘的裂纹,此刻也开始变大,骨骼都在崩碎。
可是却依然没见到蒙毅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眼看事不可为,秦阳将给他提供力量的龙脉收起,大喝一声。
“妖母,记得,十天!”
眨眼间,秦阳化作一道神光,冲天而去,没入到青铜巨棺的裂缝之中。
罗盘失去了掌控,也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飞速的移回原位,而青铜巨棺上的裂缝,也随着神龙虚影收紧身躯,飞速的合拢。
可就在那条缝隙,尚未完全闭合的时候,一直没有现身的庙祝,忽然出现了。
他凌空踏步而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望了一眼妖母,也跟着飞入了裂缝之中。
“嘭!”
青铜巨棺再次闭合,汹涌澎湃的力量波动,如同湖面上的涟漪,慢慢的消散,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妖母面色变幻,手都在颤抖。
假的,果然是假的,庙祝所说的话里,可能只有一成是真的,剩下九成都是假的。
那一成真,可能里面的确有一尊怨气与恶念所化的恶龙,可什么彻底镇压恶龙,肯定也是假的,不然他为何还要进入青铜巨棺,他进去了之后,可就再也没法出来了。
想到这,妖母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她看着地上的罗盘,什么都明白了。
这都是局啊,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给他们说的话,到发展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局。
那些洗脑的话,细想之后,就能察觉到破绽的话,还有那些说辞,威逼利诱,统统都是做铺垫而已。
庙祝知道那些都是骗不到他们的,可还是引导着他们三个不是龙裔的存在,到了这里。
后面又不知如何引导着蒙毅先行来到了这里,可能那个时候,蒙毅的所作所为,却忽然跳出了庙祝的掌控。
恐怕那位庙祝都未曾料到,蒙毅竟然有妙法,明明力量差距很大,却依然可以在不影响平衡的前提下,撬开一丝裂缝,进入到青铜巨棺内。
现在蒙毅没逃出来,绝对跟庙祝脱不了干系,而秦阳也不会放弃蒙毅。
于是发展到如今这一步,一切又回到了庙祝的掌控,顺势跟在秦阳后面,主动跳了进去。
因为他根本不怕再也没机会出来。
十天之后,妖母必定会再次撬开一丝裂缝。
无论妖母是信守承诺也好,还是妖母为了自己也好,她都没有别的选择。
有可能让她逃离这里的人,除了秦阳,就是那位完全不可信的庙祝。
而如今,这两人全部都进入了青铜巨棺。
妖母面色惨白,她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掌控的极限,也超出了她能想到的极限,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一脸茫然的望着罗盘。
十天之后,她必须再次撬开一丝缝隙,可那个时候的结果,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就看看秦阳的了。
但既然庙祝敢进去,说明他绝对不是要去镇压恶龙的,那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
漫天的黑气,充斥着天地之间,天穹之上,有一丝裂缝,这些弥漫的黑气,化作狼烟,滚滚而上,直奔那一丝裂缝而去。
但短短的时间之后,天穹之上挥洒出一片青光,光辉越来越强,与黑气僵持纠缠在一起。
待天穹之上的那一丝裂缝彻底消失,青光也随之大盛,将黑气全部镇压而落,重新没入到大地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黑气慢慢褪去,蒙毅的身影,也在半空中浮现,一缕缕黑气,化作绳索,将他的四肢躯干统统束缚着,不让他离去。
这时,那些绳索崩碎消散,化作黑气,重新没入大地消失不见。
蒙毅面色青白,面庞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气,失去了意识,从天空中坠落。
这时,才见一道神光,从天而降,带着蒙毅,一起落入到了地面,化作秦阳的模样。
“蒙师叔,你没事吧?”
秦阳触碰到蒙毅脸上的黑气,顿时如遭雷噬,阴冷的气息,瞬间将他的手弹了回去。
秦阳想了想,拿出三生鬼柳的枝条,轻轻在蒙师叔脸上扫过,那一丝黑气,顿时如同一片尘埃,被三生鬼柳的枝条扫去。
片刻之后,蒙毅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秦阳之后,顿时苦笑了起来。
“果然是错了啊。”
“什么错了?蒙师叔,你没事吧?”
“我没事……”蒙毅坐起身,面色还透着一丝青白:“我与我的倒影,一起推演占卜的吉凶是对的,可是我却理解错了,我占卜的结果,我的生机在于你,所以我认定,你一定会赶到山巅,做好接应,但我错了,你不是会做好接应,而是会在我出不去的时候,亲自下来。”
“蒙师叔,你不是说生机在我么,现在总算不是最坏的情况。”
“你想错了。”蒙毅摇头苦笑。
“我的占卜,只是断吉凶,却无法指出更加具体的东西,更具体的没人能做到了,只是占卜吉凶,已经是偷天之法了,我能断出生机在你,可是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一丝生机在哪,这天下之事,天下之人,纵然是这片天地,也都会留有一线生机,但九成九的时候,没人能找到那一丝生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