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相同的时间,有7个人各怀着表,往魏忠贤家极速狂奔。
此刻京城接近傍晚,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闹市区,人声震动、摩肩接踵,人挨人、人挤人、人看人,非常喧嚣热闹。
这7个人全都熟悉地形,在人缝中左右穿插,忽进忽退,犹如大海鳗般坚实而柔韧。
后面有一大帮人在追,富裕店家喊上所有街坊、家丁,一边追一边喊抓贼。可是这一喊,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原本移动的人群反而停下了,把他们都堵在原地。
那群传教士更是狼狈,衣着怪异的他们,由于非常急迫,七嘴八舌地喊着西西里话、那不勒斯话、佛罗伦萨话、米兰热那亚话、巴塞罗那话、布列塔尼话……
总之他们互相之间都未必听得懂,现在一个个白衣红脖子,在人群中蹦来蹦去,惹来哄堂大笑。
其他还有几个富户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想了想为了个表,值得么?
有个富户一拍脑袋,说道:“快快报官!我和巡城御史、五城兵马司的人认识。”
这伙商人、富户赶紧去找附近五的城兵马司兵丁,刚刚看到人要请他们协助,就见忽然窜出两个锦衣卫,无比正经地说道:
“兹事体大,涉及皇家与外邦,我们锦衣卫接下了!”
锦衣卫好啊!有锦衣卫出马,保准让那些家伙束手就擒。
然后两个锦衣卫带着他们迷路了……
另一边,传教士一个个红着脖子,铆足劲地追,可面前全是人,就是追不上
有时看到对方抱着东西太重,在前面喘口气歇息,这么猛冲过去,突然旁边商铺货架塌了,给他们绊个跟头。
又眼看伸手就能碰到,结果突然冒出个路人,突然从后面蒙住眼睛,笑道:“猜猜我是谁~”
“谁啊?”有的传教士老实巴交,还真去猜是哪个熟人,结果人家一句:“哎呦!认错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华民勃然大怒,吼道:“我的怀表是教皇亲赐!谁给追回来,我跟教皇说也送它一块!”
这帮红脖子更是来劲,可硬拼就是追不上。
其中一个抖机灵,想起自己在战舰上爬过瞭望塔,于是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旁边建筑,踩着青瓦在房顶蹦着追。
眼看越追越近,就要扑下去抢回自鸣钟。
正好他经过二楼窗户,这一片二楼窗户上挂满了红紫色丝绸,房间里更是装饰得如梦似幻,熏香扑面而来,让人近乎陶醉。
“快来玩啊~”
“来快活啊~”
清脆悦耳的声音包围了他,几位艳丽的妙龄女子把他一挽,就直接给拖进房里~
“哎呦呦,还是红彤彤的呢~”
“嘻嘻嘻~金毛还挺扎手的~”
小姐姐们嬉笑起来,然后就杳无声息了。
龙华民几个会汉语的,在街上听见不禁汗颜,刚才就差一步,怎么会这样……
他们继续追啊,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冒着白气,终于追到一处宅子前。
“等一下!”龙华民毕竟是现任来华传教士头领,抬头便知前面离紫禁城不远。
“这条街……住了许多太监……”
他刚刚热血上涌,现在一下子掉进冰窟,脸上嫩嫩的小粉红陡然间变得煞白,然后不一会儿脸黑了下来,硬着头皮去敲门。
“公公,公公,公公!”
这嗓子中文响亮极了,又非常急促,一看就是有要事来找。
门打开一道缝,管家先探头出来,低声道:“不认识啊。”就把门关上了。
龙华民等人一拥而上,在门板上使劲地拍,屋里有人在,那就要刨根问底。
门又打开了,这回是王宏宇探出头来扫了一眼众人。
可以啊,来了7个传教士,其中为首这个嗓子倍棒的就是龙华民吧~
“你们来找东西吗?”王宏宇把门打开一半,正好让传教士们看一眼院子。
这一看就看到钟表、怀表、自鸣钟,七七八八放了一地,当然包括他们携带的那些,看得眼睛都直了。
“什么都没有……”王宏宇一把又把门关上了。
哇!
传教士们急得哇哇的,他们眼瞅着自己的表就在里面。
“快开门!快开门!”龙华民嚷着求道。
“公公他偏头疼~”
公公他偏头疼……
这什么意思,都是中文啊,怎么连在一起就读不懂什么意思呢?
龙华民这回脸都绿了,熟悉明朝官场的他,知道这是太监在变相索贿。
公公他偏头疼,说银两不够重。
竟然公然勒索,不怕我们去告发吗!
“你们是黑户,我不会主动告发,但请各位低调行事~”王宏宇好似看破了他们的心思,从里面说了这么一句。
“这怎么办!?”传教士急得直接握着十字架祈求,只有龙华民想到了徐光启,把他找来也许能解决这件事。
可转念他就摇了摇头,徐光启现在职位不高,一样要低调一些,否则会失去以后扶摇直上的机会。
“里面的人听着,银两要多少?我们没法那么快凑出来,但我们有钱!”
真乖~
王宏宇在门板后都快笑出声了,万历四十八年,最大的肥羊不就是你们几位吗?
不过我不急着宰,要学着圈地运动,好好让羊人来个“羊吃洋”,好好撸一把。
“诸位误会啦~公公他只是喜爱钟表,你们再搞来够多够重的钟表,借给我们看看就能还啦~”
只爱钟表……够多够重的钟表……借……
有办法了!
咱那临时聚会地不是有个大座钟吗?
那谁谁谁家,不是刚从濠镜澳买了个自鸣钟吗?
你、你,还有你,我记得都有钟表,全都拿过来!
传教士们行动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凑了一台大座钟、4座自鸣钟过来。
这回门给他们开了,人都带着钟进来了,看见之前那些怀表、钟表也都一个个好好的,全都松了口气。
“咔嚓!”
王宏宇把大门一关,黄铜大锁死死扣上了,还上了条水桶粗的门栓。
他微笑着说道:“来都来了,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