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前往郭北县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支古怪的队伍。
这支队伍开路的是一队骑兵,领头的是个身背五柄长刀,穿着红袍和皮甲,系着黑色披风,满脸严肃之色的中年男人。
而在他之后,缓缓跟着一排十辆马车,每辆马车内,都端坐三名高僧大德,马车内灯火明亮,隐隐传出诵经之声。
但最古怪的是队伍最后面,伴随着锣鼓鸣奏,一群穿着古怪服饰并唱响梵音的女子,抬着一顶金色的纱帐轿子,面无表情地行走跟在了马车后。
“停!”
眼看郭北县遥遥在望,队伍最前面的领头男子蓦地抬手,勒住了缰绳,整支队伍顿时停了下来,梵唱声也骤然停息。
红袍男子调转马头,从路边疾驰到队伍后方,在金帐轿子边停下,下马单膝跪地道:“左千户参见护国法丈,启禀法丈,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到郭北县了,是否需要进入城内修整?”
轿子内正是普渡慈航,他闻言平静道:“不需要,直接前往兰若寺。”
“是!”左千户毫不犹豫领命,并起身道:“卑职告退。”
他说着重新上马,返回队列,带着队伍重新开始前进。
…………
水中居。
韩灵双眼神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书生,有些头疼。
她用琴声引出了书生,并声东击西地引开了聂小倩和莫愁以及一众鬼兵,然而费尽心机的勾引,却不想这书生竟三番五次忍住了诱惑,紧守着底线。
而她勾引对方,是为了使其神魂颠倒,从而心甘情愿帮她逃离,当然不可能用强来的手段。
为此她甚至引燃衣服和周围纱帐,制造了危险,结果这书生不仅奋不顾身地救她,面对她的几乎不着寸缕的身子,还转开了头并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给她穿。
“你叫什么名字?”
韩灵双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呆呆地看着对方,终于正经地说起了话。
“我叫宁采臣。”
宁采臣不敢抬头,保持着礼数。
韩灵双想了想问道:“宁采臣,我问你,你为什么对我没有兴趣?”
宁采臣眼观鼻,鼻观心,闻言深吸口气道:“姑娘美貌天仙,我不是没兴趣,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人和畜生又有什么分别。”
韩灵双颤了颤,感慨道:“可这世上人心险恶,人和畜生有时候真没分别,甚至更加恐怖,宁采臣,你是个好人。”
“多谢姑娘夸奖。”宁采臣总算抬起头,打量着周围,说道:“不知姑娘家住哪里,这已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出来,也不怕家人担心。”
“我家就住在前面的林子里。”韩灵双叹了口气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衣服。”
被她引开的聂小倩等鬼就快赶过来了,她说完之后,走出了亭子。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宁采臣站起身喊道。
“韩灵双。”
“对了,你的琴。”宁采臣抱琴追上,递还之后又鬼使神差地问道:“明晚你还会来吗?”
韩灵双嗤的一声笑了,但笑着笑着却又沉默了,她盯着宁采臣的眼睛,幽幽道:“你天亮就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宁采臣这样的人,原本是最值得利用的,但不知怎的,她宁可放弃了逃离,也不忍心害了这样一个与世不同的人。
而本身她也是没有把握完全逃走的,老爷实在太强大了,就算真的逃了,也保不准哪天就要被抓回来,到时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投胎就投胎吧。
韩灵双仿佛放下了所有的重负,她深深地看了宁采臣一眼,就这样一个普通人,让她越渐冰冷的内心,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一丝温暖就好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转眼就生长起来,渐渐驱散了她内心的黑暗。
“可惜没能早点遇到你。”
韩灵双莫名地说了一句,疾步而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宁采臣的视线中。
榕树空间。
许靖坐在椅子上,皱眉打量着刚被聂小倩和莫愁带回来的韩灵双,忽地冷声道:“你又害人了?”
“是的。”韩灵双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害怕,跪在地上平静地开始说起了今晚的经历。
她已经放下了一切,从宁采臣身上,又看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对投胎也没什么畏惧了。
更主要的是,她从未怀疑过许靖的实力,对那国师本身就没抱太大的希望。
许靖默默听着,他对韩灵双一再纵容,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他刚穿越还没外出游历的一年里,以为只有像树妖那样做,才能完成任务。
然而等他收服了一批忠诚之鬼,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让女鬼来帮自己完成任务。
毕竟鬼也是人变的,让本性不坏的女鬼去勾引男人,和逼良为娼没什么区别,那样他和树妖也没什么两样。
而当韩灵双加入,并四处害人之时,他看到了希望,所以当初他虽然因对方害人而管教多次,但却没有以最严厉且不容拒绝的态度去管教。
因为他那时候也在犹豫挣扎,而他的态度,终于纵容得韩灵双彻底走向了无法回头的极端。
到了那时候,许靖总算找到了借口说服自己,开始让对方帮他完成任务。
可说到底,他心底还是有一丝愧疚的。
若是没有出门,不知其他办法可完成任务,他或许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说服自己,直至回归。
可等发现了其他办法,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后,许靖心中的这丝愧疚就放大了,甚至渐渐成了心魔。
这也是他在韩灵双一再违抗命令,却没狠心下去杀手的原因,如果直接杀了对方,那他的心魔就会进一步放大。
而结果虽然未知,他的神魂却本能地产生了后果极其严重的感应。
此时此刻,听着韩灵双的讲述,许靖脸色变幻不定,从愤怒到平静,再到惊讶思索,最后露出了喜色。
“你真的想通了?”
他有些怀疑,带着难以置信,准备严防的宁采臣,竟就这样间接地帮了自己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