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清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嘴遁”水平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在看到瑞兹的瞬间,就没打算通过“讲道理”的方式来解决双方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
和当初盖伦一样,你不打一架,光凭嘴上说,哪来的说服力?
“船上有水手,也有很多货物,不适合我们深入交流。”
李玉清耸耸肩,和瑞兹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用大拇指朝西方晃了晃:“去禁魔石森林打一架吧,那比较安静,不会伤害别人。”
“你觉得呢?”
老法师深深的皱着眉,他实在难以界定李玉清现在的行为是出于怎样的想法。
他见过太多被世界符文控制了心神,成为了力量的傀儡的人,也见过太多混乱又贪婪的虚空造物,但是他从未预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兼具这二者的“人类”,会说出“保护他人生命财产安全”这样的话。
他也更没有预想过李玉清竟然会对直截了当的提出“条件”,还一语指出整个德玛西亚最适合抑制世界符文的力量的地方。
瑞兹的脑袋里快速转过了无数念头,最后在在李玉清不耐烦的催促中,轻轻点了点头,打算使用曲径折跃前往禁魔石森林。
他忽然有一种极其荒诞的错觉——李玉清似乎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早有预料,且准备充分。
这种感觉让本就对李玉清怀有深深戒备的老法师,在施法的过程中更加谨慎小心,时刻防备着对方的偷袭和暗算。
但是李玉清还是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是和他身边的女孩拉扯了半天,又是拥抱又是亲吻,最后一个人踏进了逐渐成型了传送魔法阵。
“不会有事的,不是非要打个你死我活的,你乖乖在恕瑞玛等我哦。”
李玉清对着卡莎挥了挥手,神情自信又轻松,甚至还伸出手摆出一個“六”的手势在耳边晃了晃,示意卡莎有空“电话”联系。
下一秒,庞大的曲径折跃启动,和瑞兹始终保持着三五米距离的李玉清像一道幻影,和蓝色皮肤的光头老法师一起消失在了即将起航的轮船上。
卡莎怔怔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默默感受着脸上一点点消散的属于李玉清的温度。
货轮启动了,发出蒸汽的轰鸣——这是属于皮尔特沃夫的最先进技术。
呼啸的海怪把卡莎逐渐带离了德玛西亚,只留下她茫然又惶恐的一颗心。
“下一次我不会是那个添麻烦的人了,一定不会了”
卡莎喃喃自语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她知道李玉清为什么要选择“单刀赴会”,也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没有资格以“关心”为借口参与到符文法师和李玉清可能爆发的恐怖厮杀之中。
那样只会让自己的爱人分心。
哪怕这种眼睁睁看着李玉清只身赶赴危险的体验无比煎熬,她也只能忍受。
少女愣了很久,直到完全没注意刚才在甲板上发生什么事情的水手们,提醒她赶紧返回客舱,她才勉强回神。
卡莎慢慢的走进只剩她一人的双人客舱,一言不发的点开系统面板,看着【成长栏】上面显眼的【可分配点数:2】,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良久,她忽然笑了。
“你总说旁白不会害你,那应该也不会害我吧?”
卡莎从未有过像今天一样,如此渴望着力量,渴望着她以前并不太在意的东西!
和李玉清“均衡教派”式的加点方式不同,卡莎没有过多迟疑,就把2点可分配点数干净利落的点在了【虚空之女】上方未点亮的三个圆环中的一个之上。
【源计划:2】
【你获得了基于一种概念式的科技,这种科技在装配后会为你提供强大的脉冲能源以及敏锐的侦查网络】
【……】
禁魔石森林也在沉默着。
像大树枝干一般蜿蜒生长的白色岩石,肃穆的记录时间的流逝。
这里没有风声,没有鸟鸣,它们那几乎可以吸纳一切魔法波动的伟力,构成了横亘在符文之地的这处巨大天幕。
湛蓝色的传送魔法逐渐浮现,两个身影突兀的来到了这片堪称“魔法禁地”的森林深处。
“我本以为你只是想找个机会偷袭。”瑞兹面对着李玉清,向后退了几步。“没想到你是真的想在这里做个了结。”
瑞兹的声音里除了讶异,还有一丝久违的松弛。
他和太多太多的敌人生死相搏过,今天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敌人。
“偷袭这种事完全没必要做,我们还是先用实力了解一下对方吧。”
李玉清根本懒得废话,脑子里只有先打一架再说的念头。
讲道理,事到如今,他和瑞兹之间已经很难有什么相互妥协的余地了。
他身上【虚空】、【战争星灵】、【焦灼】,这些明晃晃的超规格力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瑞兹的“执法范围”。
他不可能放弃这些东西,用自断一臂的方式来绥靖。
他必须拿出足够强的实力,把瑞兹拉到他自己设定的谈判规则中。
毕竟,老法师本身并不是什么恶人。相反,瑞兹的存在对于整个符文大陆有着重要意义,李玉清不可能像对待薇恩那种“无名小卒”一样任凭心意。
李玉清身上升腾起金色的光芒,巨神之躯转眼间降临,跃动的光芒让老法师眼皮又是一跳。
他之前对于那股莫名其妙的星灵之力的来源有过诸多猜测,现在他也知道了答案。
“有句话说的好……”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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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瑞玛已经奄奄一息,没多少人还觉得它能再度崛起。
卡萨丁也是这么想的。
他还记得故乡的骨髓里蠕动着的虚空——一种病态的、不可言说的邪恶。
它扩散、吞噬、污染。它对这个世上最温柔的行径,就是轻微的触碰即是死亡。
不,不只是死亡。
是一千次死亡,一千倍的死亡,一千倍的一千倍。
卡萨丁裹着朝圣者的麻布长袍,混在前往艾卡西亚的朝圣队伍中,用坚定不移的信念驱散全身的疲惫,一步又一步的接近那个毁灭他生活的魔窟,点燃他怒火的熔炉——艾卡西亚。
对于肆虐的虚空,或许曾经还有人能够抱着获胜的希望与它正面对抗。
但是那些被称为“英雄”的家伙,下场都不怎么好。
死亡是最仁慈的结局,更多的则是变成了癫狂的怪物,或者满身伤痕的孤狼。
卡萨丁重新踏上他们的老路,本就不是为了博得一个好结局的。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稍停一下!不要再往前走了!”
队伍前方传来逐渐扩散的呼喊,是领头人在组织队伍前进。
“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阻拦我觐见!”
“我们只是去朝圣和献祭的,我不想死啊!”
不同的人怀着的各种念头,随着意外的来临,一下子以嘈杂的声音炸响在原本沉默的队伍中。
这群朝圣者说好听点是“瞻仰伟大的虚空和它的先知”,说难听点就是贪婪又惜身的机会主义者。
有人想要献上珠宝金银来求取安宁,有人想一窥虚空来获得神奇力量,更有人只是被狂热的情绪煽动,随着人流一步步沦落黑暗。
卡萨丁摇摇头,不打算理会这些各怀鬼胎的愚人。
他推开身边一个正在焦虑的发泄情绪的家伙,大踏步的向前继续走着。
他越过了领头人,在对方气急败坏的大叫声中把藏在长袍下的利刃露出一个刃尖,瞬间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是谁?”
“好像是一个执意去见先知的家伙。”
在卡萨丁走远之后,领头人心有余悸和身边的同伴议论。
“那家伙真不怕死,前面有可怕的鬣狗正在饥肠辘辘的等待着美食,我想提醒他绕道可哈丽塞他还不领情,哼。”
说着说着,领头人又恢复了底气,指着卡萨丁已经消失在黄沙中背影大声告诫后面的一群朝圣者。
“看到了吧,那就是自作聪明的下场!”
“前面就是可怕的怪物,我们必须等怪物……”
“轰!!”
……
即使卡萨丁的双眼无法看穿的恕瑞玛无情的流沙,但是他也发觉敌人的到来。
三个、四个、不,可能是五个或者更多。
卡萨丁看着眼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暗红色的,像血迹一样的瘦小鬣狗,面无表情的抖了抖长袍。
“退下,野兽!不要阻拦我。”
冥界之刃从卡萨丁的护手后腕弹出,凭空出现在这苍茫之地。
“你们认得这武器,对不对?你们全都记得。”
“不记得没关系,这把武器记得伱们——记得终结你们时候的哀嚎声。”
在朝圣路上从不讲话的卡萨丁突然像是打开了语言的开关,一边喋喋不休,一边从容的走进了鬣狗的包围圈。
“我曾面对过上百个甚至更多个你们,并杀的你们这家伙片甲不留。”
他早就发现了这些家伙的异常——像刀子一样的脑袋,若有若无的黑烟。
不是虚空就是暗裔。
他沙哑的声音像是被太阳晒的干枯的杂草,粗粝生涩的刮擦在风里。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复仇……”
“现在,是你们应该怕我才对!”
他挚爱的妻子,他可爱的斯宾琦(注1),他永远眷恋的故乡。
他曾经在每个噩梦深处呼喊这些名字,却从未有过回音。
纵使眼前的这些怪物们有尖牙利爪,纵使它们嗜杀成性,也都无法阻止卡萨丁前进的步伐。
对他来说,要么是自己把虚空杀回老家,要么是虚空送他和亲人团聚。
没有第三个选项!
“卡萨丁”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卡斯-塞-阿-迪恩——
沙漠认得谁?
是的,沙漠不认识虚空,不欢迎暗裔。
在这片天神与人类的古老土地,沙漠认得卡萨丁。
所以卡萨丁迎着鬣狗们扑上来的身影冲了过去。
伴随着炸响天际的轰鸣声,冥界之刃闪着幽幽的光芒,为这片沙漠带来了一场久违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