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渠骇率军杀入山道,但眼看着秦军已经撤退,便没有追击。
这时,灰头土脸的屠畲上前问道:“大王,咱们还要继续向着咸阳城挺进吗?”
义渠骇沉默不语。
“大王,秦人狡诈多端,善用诡计,这一回秦军在此伏击咱们便是明证。万一咸阳的内乱已经结束,秦人联起手来对付咱们义渠人,这一去咸阳城,唯恐就是入的龙潭虎穴啊!”
闻言,义渠骇叹道:“现在咱们不正是在闯龙潭虎穴吗?屠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已经到关中来了,再撤回去,谁知归途中又有多少凶险?”
义渠骇已经决定放手一搏,遂率领剩下的四万余军队,继续向着咸阳城挺进。当义渠人赶到咸阳城下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只见城北的几座城门紧闭,被皑皑白雪所笼罩的这片土地,一时之间变得无比静谧起来。
义渠骇借着火光,却看不见城楼上有任何一道人影。
“不好!咱们上当了!”
义渠骇刚刚想要下令撤军,就在这时,原本一片漆黑、静默的城楼上,忽而亮出许多火光,火把连着火把,遍布在咸阳的城头上,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瞬间照亮了半边天。
在火把点燃的同时,秦军的弓弩手们也在张弓搭箭,冒着火焰的箭头直指底下惊慌失措的义渠人。
“义渠骇!寡人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秦王荡在众将士的簇拥下冒出头。
“嬴荡?!”义渠骇等人不禁勃然变色。
“放箭!”
随着秦王荡的一声令下,早就在弦上的劲矢顿时宛如惊鸿一般飞射出去。
在义渠骇的瞳孔中,冒着火焰的箭矢仿若一道又一道的流星,划破夜空,遍布在整个天穹上,然后呈现拋物状,直射而下。
“啊啊啊!……”义渠人是猝不及防的。
就算有的义渠人早有防备,架不住自己的护具极差,异常简陋,故而当秦军漫天的劲矢飞落直下的时候,他们的身子就被劲矢所贯穿,被射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撤!快撤!”义渠骇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舞着利剑,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但就在这时,义渠人的后方又忽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彻云霄的喊杀声,然后伴随着义渠人大面积死伤和逃亡的,就是秦军的密集的火箭。
秦军的箭矢不说是全天下最精良的,但是,其箭阵享誉诸国,闻名遐迩尤其是在这种压倒性的优势之下,威力更甚!
秦王荡很清楚秦军箭阵的犀利,类似于现代的霉军的战术,先是一顿地毯式的狂轰滥炸,然后全军出击。这样所取得的效果自然是极好的,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其所消耗的军需品过多。
但是,在秦王荡看来,生命是无价的,而军需品是可以批量生产出来的,能用军需品换取士兵的生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关键是秦国有这个条件!
“快逃啊!”
“阿爹!阿娘!”
“我们被包围了!”
在秦军的两面夹击之下,在秦军的箭雨之下,义渠人纷纷中箭倒地,亦或是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心理防线基本上被摧毁。
这是自秦国商鞅变法以来,都城咸阳第二次被敌国的大军兵临城下,是故秦王荡十分不爽。
他伸出手,接过一侧的宿卫递过来的青龙戟,嚷道:“将士们,你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跟寡人冲锋!”
“杀啊!”
在秦军撼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咸阳的城门被缓缓的敞开。
“咔嚓嚓……”随着一阵让人感到牙酸的开门的声音,秦王荡身先士卒,搭乘着一辆战车,身后无不是披坚执锐,或者战车或者骑兵的秦军。
与此同时,外围的秦军亦是在嬴华的率领之下,迅速亮出火把,把整个大地照映得宛如白昼一般。
嬴华拔出手中的青铜剑,指着前方跑过的义渠人,高声道:“进攻!”
秦军的进攻可不似义渠人那般毫无章法。
当鼓手敲响进军的鼓声之后,秦军迅速结阵,前列的秦军士卒换作盾牌手,他们举着长方形的巨盾,连接在一起,宛如城墙一般缓慢地行进着,简直是无缝对接。
后面的秦军武士,则是左手持圆盾,右手握剑,每走三步,都会用剑击打一下手中的圆盾。左右两侧的战车与战马,亦是在一丝不苟地前行着。
紧随其后的戈手、戟手、矛手都举着手中的武器,每走三步,都会喊一次“杀”,给人以一种极致的压迫感。
而伴随着秦军冲锋的,位于方阵较前端的弓弩手,亦是将火箭搭在弦上,万箭齐发,转眼之间,就将义渠人所在的地方化作了一片火海。
“冲!”
“杀啊!”
已经被包围的义渠人被激发了体内的血气,都不管不顾的,宛如飞蛾扑火一般冲过去。
是的,就是“飞蛾扑火”!
经过孝公、惠文王和秦王荡三代人几十年的不懈努力,秦与义渠相互攻伐,后者是胜少败多,损失惨重。且不说本就不多的皮甲和武器,就连壮丁都多半死于战场!
义渠骇此番征召而来的军队,已经是义渠最后的青壮资源。饶是如此,这其中所充斥的老少亦是不在少数的!
至于武器和铠甲,像样的皮甲基本没有,武器五花八门的,简陋得很,有的甚至已经生锈,能不能砍死人还很难说。
这样的兵员,如何敌得过装备精良,士气高涨,而又训练有素的秦军?
在短兵相接的厮杀中,每每死伤四五个义渠人,一名秦兵才会阵亡。
“啊——”义渠骇大张着嘴巴,怒吼一声,将手中的利剑投掷出去,直接穿透了前方一名秦兵的胸甲,而后他又抄出一柄插在地上的战矛,拍开后方两名秦兵刺过来的长戈,一记横扫千军,顿时将那两名秦兵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义渠骇端的是勇猛,一人一骑,左右冲杀,死在他手下的秦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义渠骇!哪里逃!”嬴华暴喝一声,挺着一杆青龙戟横冲直撞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青龙戟有两柄,分雌雄,一柄是秦王荡所用,为雄;一柄是嬴华所用,为雌。
就像镇秦之剑一般,其实是有两把的。
一把就是秦王剑,而另一把,则是穆公剑。这穆公剑传到了樗里疾的手上,一般为秦国王室后裔中,最德高望重者所持,有上打昏君,下斩佞臣,先斩后奏之权!
骤然看见嬴华冲着自己杀过来,义渠骇吓了一跳,旋即挺动战矛迎击上去。
“铛!”
戟与矛之间相碰撞,产生了激烈的火花。
嬴华和义渠骇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腾腾杀意,宛如凛冬的寒雪一般。
由于双方的将士都在厮杀,空间太小,故而嬴华在与义渠骇兵刃相向之后,两马只是一顿,并未错开。
义渠骇迅速反应过来,宛如疾风骤雨一般,飞快地挥舞着手中的战矛,不断冲着嬴华的要害之处突刺过去。
而嬴华虽是天生神力,但身手一点都不慢,每每险之又险地避开或者格挡义渠骇刺过来的战矛,瞅准一个空隙,手中的青龙戟横扫过去。
“铛”的一声,义渠骇举着长矛格挡了一下但嬴华这力大势沉的一击,让他不禁虎口发颤,就连胯下的战马都为之一抖一抖的。
好大的气力!
义渠骇的心中油然而生地发出这种感慨,而紧接着,就是嬴华迅猛而密集的攻击。
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义渠骇只能被动的防守着,而毫无还手之力。
若非义渠骇比嬴华更擅于马战,其早已落败。
又战少顷,嬴华故意卖出一个破绽,义渠骇挺矛而出,嬴华趁机错开他的战矛,顺杆而上,一戟刺在他的肩膀上。义渠骇只是闷哼了一声,拍马就逃。
“想走?门都没有!”
嬴华二话不说,直接抄起别在马鞍边上的一柄青铜剑,当做标枪一般投掷出去。
“噗嗤!”一朵妖娆的血花在半空中绽放。
“啊!”
义渠骇握着缰绳的左手被青铜剑所划过,露血见肉,阴森森的白骨都依稀可见。但义渠骇到底是一个硬骨头,凭着自身顽强的毅力,再加上精湛的骑术,他俯身在马背上,不然早就被甩飞到地上了。
附近的亲卫见状,忙驱马过来挡住嬴华的进击。杀了几个义渠人,嬴华眼看着义渠骇已经逃之夭夭,遂不再追杀。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厮杀,秦军斩获颇丰,能逃出去的义渠人少之又少,可谓是十不存一。
跟秦王荡汇报了战果之后,嬴华不禁一头雾水地道:“大王,你为何不让我领兵继续追杀?义渠骇已经逃了,若是让他回到郁郅,唯恐西北边患不靖啊。”
秦王荡含笑不语。
“嬴华,你不要操这份心了。”旁边的樗里疾笑着道:“大王怎么可能放走义渠骇?从义渠骇起兵的那一刻,大王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足以将其生擒活捉,凡是进入关中的义渠兵马,一个都别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