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雅儿见到了一个人,一个少年,蓦然通过‘六根慧经’苏醒了一世,所以……”
“所以,你便动了凡心?”白凡忽地开口,打断她的话说道。
蕾依丽雅默然,许久之后说道:“雅儿只希望师父不要为难他,另外……再给雅儿三年时间,三年之后……”
“三年太短,为师给你十年,让你这一世没有遗憾。”
“谢过师尊”
得到白凡的承诺,蕾依丽雅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像清泉的波纹,从她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使冰雪消融,使春暖花开。
她朝白凡深深一拜,准备离开,转身之前,忽的认真说道:“师父,如果您真的能操控命运,雅儿希望下辈子能做您的女儿!”
白凡身子颤动了一下,眼眶蓦然有些酸涩,“好!师父答应你,如果有下辈子,一定!”
蕾依丽雅的笑容更胜,宛如百花丛中,拈花微笑。
这一抹笑容,如一壶滚烫的茶水,泼在在白凡坚冰一般的心上,刺痛了他,留下深深的痕迹,永远不会忘记。
“你去让那少年过来见我。”白凡心中抽搐,平静笑望,目中透出怜爱。
“是”
蕾依丽雅离开后,白凡才长叹一声,露出一丝无奈的苦意。
原来,即使实力超越一切,在这个世界中,仍有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存在。
“操控命运?我自己都在挣扎!”
白凡昂首望天,喟然长叹,不过没过多久,他面色忽的一变,喃喃:“但对于雅儿和雨师妾来说……我难道不是在操控她们的命运吗?”
“然而,命运不可选择,而雅儿……她其实是可以选择的,只不过她放弃了……”
“师父,父亲……这就是命吗?”
“如此这般……命运,你他娘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边喃喃,一边沉思,一边迷乱,在命运道上,白凡恍然感觉自己似驾着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上随波逐流,越行越远,找不到方向。
就在这时,那名少年跟在蕾依丽雅的身后走来,偷偷打量白凡,满是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听到脚步声,白凡从漫无目的的乱想中清醒,望向少年随意道。
“拓拔野”少年吞了吞口水,能听到自己心脏噗通噗通的大跳。
白凡眼中露出果然如此之色,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带给少年多大的压力,问道:“神农说了什么?”
少年眼睛猛睁,心中大惊,脱口说道:“前辈怎么知道是他让我来的?”
白凡轻轻摇头,淡淡道:“方才那一首‘刹那芳华曲,想必除了神帝也没有其他人能教你了。”
“神帝……前辈说的是哪个老伯吗?”初出茅驴的少年尽管不谙江湖传说,却也天然明悟‘神帝’这两个字有何等崇高厚重。
白凡盯着他不语,少年蓦然感到一阵局促,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正是白凡送给神农的那块,递过来说道:“老伯说,将此物交给前辈,希望前辈能让水族在东海罢兵,承诺大荒三百年平静安宁!”
“他难道真的不明白这个承诺可以换他一命吗?”
“或许他知道,只是太累,想休息了吧……”
白凡自问自答,众人莫名所以,他们不知道,命运真的很诡异。这个少年仍旧来到了这里,此刻的神农只怕已经在南际山巅百草毒发,石化龙牙岩,登仙而去了。
“三百年……”白凡沉吟,随即望向刚刚听到动静赶来的灵感仰,问道:“你想不想做神帝?”
后者似乎刚刚睡醒一般,半惺忪着眼瞥了一下,道:“没兴趣。”
“你呢?”白凡转向石夷。
“不想”,石夷直接摇头。
白凡继续转头扫视,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了,最后无奈落在少年身上,叹道:“既然这样,那就你吧。”
“我?”少年手指着自己,目瞪口呆。
“不错,你来当神帝,维持大荒三百年和平。这是我对神农的承诺,不能食言。”白凡点头说道,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认真的神色。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少年连连摆手,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我说行,就没有什么是不行的”,白凡伸手五指在虚空一抓,五枚金色小剑从虚空中浮现,赫然是被他淘汰掉的星辰剑。
白凡屈指弹给蕾依丽雅一枚,另外四枚全都弹给了灵感仰,平静道:“雅儿,你那枚交给天吴,让他从哪来,退回到哪去,半个月后,东海之上不准有水族的半块舢板。灵感仰,剩下的四枚,送给其余四族,包括你们木族在内,就说我要让这少年当神帝,有谁不服,就先问过此剑锋芒!”
话音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五枚灵剑上陡然爆射出万丈金芒,剑光轮转,如太阳之轮,璀璨世间,黑夜骤然为之光明,大地为之寂静,整个玉屏山凡剑芒照耀之处,全都一片瑟瑟发抖,连松柏青竹也在摇晃颤栗。
“此五剑之上,我留下了神念,三百年不散,哪一族自认为可以不遵守这三百年的约定,大可以身试剑!”
一片沉默,三个大人,一个少年,满目骇然,怔怔不语。
片刻后,灵感仰和蕾依丽雅带着少年告辞离去。
望着月光下,一个天仙般的白衣女子和一个叫花般的少年并肩而行,白凡幽幽叹道:“年少的承诺,执着的相守。看似美好,却最是无情。”
“为什么你对她这般宽容,对另一个弟子却那般决绝?”
白凡诧异地转头,没想到石夷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本来不想回答,只是不知为何,心念一动,慢慢说道:“因为她们俩,一个是空谷幽兰,爱得再深,也可以相望于江湖。即使我允她十年,她也只会把这十年当做一生默默守护,而不会跨越界限。”
“而另一个却是扑火的飞蛾一般,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她会不惜一切地扑上去,直到灰飞烟灭!”
石夷摇头,“不懂!”
白凡咂了咂嘴,心道对牛弹琴,不再理他,下一刻却面色一变。
蓦然的,‘命运’两个字再次浮现在脑海,深深纠缠,他恍然醒悟,因为自己对命运道仙术的执着,竟有真仙劫念趁机化出了!
真仙劫念,既是灾厄,也是机遇。
白凡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能像守护命灯的点燃一般,借助劫念之力,说不定真能一举将命运道仙术领悟出来。
自仙古以降,命运道历来都是最神秘也是最强大的一道,九大无上大道法则中,命运称尊,甚至有一种说话,命运道应该单独列举出来,更在其他八大无上法则之上,称为至尊原始法则。
因为传说命运,就是那天地间遁去的一。
即便曾在仙古留名的十大仙道帝皇之中,也几乎没有听闻过有人拥有命运道仙术,至少据白凡所知,黑帝和白帝以及尸皇、佛皇这四人是肯定没有的,可见此道艰难。据传黑帝掌握天书之后,本有机会领悟命运道,却为此蹉跎数百年后主动放弃了,最后将之演化为生死道。
白凡此刻才明白,昔日他冲动之下将天书定为命运五章之书,是何等侥幸,又是何等不幸……
只不过,幸运也罢,不幸也罢,事到而今,他只能前行,没有退路了。
……………………
十日之后,月朗星稀,东海之畔。
凉风习习,枝影婆娑,少年拓拔野轻轻关上房门,踏着月光走进院子后面的密林中。
从踏上玉屏山,到现在,十日之间发生的事,对他来说一切恍如梦幻。
鲜衣怒马,一路横行无阻,回想起水族的实际掌控者水伯天吴,从他手中接过金色令剑时的不甘、无奈、与畏惧,他蓦然心潮澎湃,仿佛找到了当神帝的自信,血气男儿谁不想名扬四海,高高在上,被人敬仰传颂?
不过转念一想到仙女姐姐的身影,又不禁陷入苦恼,为什么她总是若即若离的?
水潭周围尽是高挺茂密的大树,枝叶参差层层叠叠,他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按照白天依稀的记忆,从一片树丛中穿过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水潭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鳞波。
他眨了眨眼,以为是幻觉,赫然只见潭中月光照得明亮,一个一丝不挂的红女子背对他,雪白一身的站在水潭中央。
侧头长长的眼睫毛垂将下来,腰身盈盈不堪一握,莹白的脖颈衬着火红的长丝,一直垂到洁白的臀处随风飘舞。那女子一边用手抚洗自己的身子,一边低低的哼着似歌非歌的轻吟呢喃。
“神帝大人,好看吗?”女子蓦然回首,扬起妖媚无双的面容,一双美目流盼,用着勾魂夺魄的魅惑声音娇笑道,浑然不顾丰硕的双峰随着呼吸抖动。
少年目瞪口呆,喉咙咕噜咕噜地狂吞口水,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站着了一个紫衣人,面目被一个黑木面具罩住,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充满凌厉的压迫,淡淡道:“少年人,以后离她远一点,否则你要成为大荒史上最短命的神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