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当你欠我一次。”
绫小路熏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可清原司依旧稳坐钓鱼台，神色淡然，仿佛丝毫不在乎。
“你应该知道，既然是那位知事大人的谋划，就算你不说，也会有人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告诉我这些事情。
这一颗雷，与其把引爆的时机交给别人，倒不如自己提前爆了它，你觉得呢？熏小姐。”
“啧……”
绫小路熏的小九九被毫不留情地揭穿，方才奉茶时的温柔与妩媚好似从未存在过，她轻哼一声。
“这话也还给你，小心眼的男人！”
“行行行，你大度行吧？”清原司不想再被这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带着绕圈子，嘴上先认个怂。
“嘴上谦让有什么用，一点实质的好处都不给……”
绫小路熏白了清原司一眼，就仿佛是看待‘力不从心’的丈夫，眼眸中如深潭般的幽怨颇有几分别样的诱人风情。
这能忍？！
还真能……
和绫小路的博弈，就是得比比谁的下限更低。
清原司横竖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整个人都老神在在的，让绫小路熏有些恨得牙痒痒。
有句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呸，越想越气！
这位大小姐大概也是被这些日子的高压给憋坏了，眼下这送上门来的发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说干就干！
【黑手！】
【回首掏！】
【……】
痛呼声和惊呼声夹杂在一块儿，两道身影‘撕打’在一起，场面顿时喧嚣起来，虽不雅观，但大概十分美观。
反正到了最后，他们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折腾谁。
只留下面色潮红的两人和打翻的茶水，还能证明厅里双人沙发此前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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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小路熏将略显凌乱的头发拨到而后，露出光洁的脖颈。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情绪还真是收放自如，上一秒还张牙舞爪，下一秒就能静若处子。
只可惜那一身制服，黑丝都不知何时刮破了道口子……
平心而论，此等‘惨状’肯定不是清原司干的！虽然他看着赏心悦目。
【呵，男人……】
这是绫小路熏内心的吐槽，当然，是带着得意的语气。
毕竟，与她作对比的对象可是凤华院凰。仅是能让清原司侧目，就已经证明了她不俗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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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讲清楚这件事，就得从月川联合的建国史说起了。”
重新拿来一个青瓷茶杯，倒上茶，绫小路熏一边温声说道，一边慢慢品味。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回味这茶，还是在回味前尘往事……
“其实，在旁人眼里，你特别像一个人。”
“谁？”
清原司送到嘴边的茶水微微一顿，这是他‘自力更生’倒的，方才绫小路熏没占到便宜，可不会‘服务’他。
“中村葉，一个差点颠覆了月川联合的男人。”
“这人似乎并不出名？”
清原司有些疑惑，这样的‘带恶人’不该‘臭名昭著’吗？
“那是因为有人把与他相关的一切都抹掉了。”
“你们干的？”
“不是‘你们’，是‘我们’。呵，这或许也算是月川联合两大派系为数不多的共识了。
虽然清原只是清源赐姓的分家，但你毕竟也属于财阀世家。”
谈到这里，绫小路熏略微停顿，见清原司并未反驳，她才继续讲下去。
“说起来，中村葉也算是月川联合的功勋之一。
建国之初“保皇党”和“新党”相争，不管是清源家还是凤华院家，毕竟世受“皇恩”多少都得顾忌些‘情面’，在两派之间摇摆。
最后是中村葉策划了一场好戏，给了‘保皇党’一个体面的退场。”
绫小路熏语气稀松平常，甚至略带嘲讽，短短三两句，不知隐去了多少腥风血雨与阴谋算计。
“我还挺感兴趣的。”
这件事的重要性不必多说，清原司自然想了解得更详细些。
“不过是驱虎吞狼釜底抽薪罢了。月川联合毕竟无法再分裂，可君王只有一个。
中村葉出谋划策，让月清皇族的遗孤‘清算’了正川王朝最后一位嫡出的王太子。保皇党因此陷入内乱，实力大损。
为避免战争再起，凤华院家与清源家‘不得已’选择了新党，于是保皇党里的‘聪明人’们也就选择了跟随世家的脚步，皇家自然就此落幕……”
“倒是一番好算计。”清原司神色了然，多了几分赞许。“所以，三川与清月两派对立也是这样来的？”
“呵呵，毕竟有‘外部压力’派系才会更具凝聚力，不是吗？”
“确实有几分相辅相成的味道。”清原司摸索着下巴。
清源家与凤华院家本质上都是凭借彼此之间的压力成功上位派系‘魁首’。
新党与皇党相争的时候，他们就坐山观虎斗，可当一方势弱，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摘果子’。
这无利不起早的风格，可真不愧是世家……
“凭借推倒皇党的功劳，其实只要中村葉愿意，如今的月川联合也容得下一个新生的‘世家’。
但他一生无婚无子，仿佛无欲无求。这让两大派系都放松了警惕。
毕竟没有后代，再如何有影响力，也就不过这匆匆几十年。更何况，当年的他也已经七十有余。对于一个将死的‘功臣’，就算是财阀世家也愿意多给他几分薄面。
而他人生的最后一件事，是促成两大派系联合……”
绫小路熏停顿了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神色间有些复杂，似乎隐隐有一丝鄙夷与愤怒。
清原司没注意到这一细节，绫小路熏借着喝茶的间隙把情绪掩饰得很好。
顺着话茬，清原司也点评了一句。
“听起来似乎不错。”
上一世的‘欧罗巴’联盟不就是高卢与普鲁士打来打去最后打累了形成的吗？
从这一点讲，这位中村先生谈得上是高瞻远瞩。
“确实不错，一开始，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清源家与凤华院家那两位。
毕竟是第三方牵头，即便两派合二为一，也不影响他们两家的地位。
只可惜，中村葉的目的并非如此，他的真正目标是将财阀世家一网打尽。实现月川联合先圣贤良们几千年来都未曾实现的‘还政于民’。
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为实现他那疯狂的理想，他亲手策划了十一年前的那场惨案。在两大派系商谈联合的会场上，他算计了所有人。
而不巧的是，会场是凤华院家提供的……”
绫小路熏的话语隐含几分‘艺术’，这一顶背叛财阀的帽子要是真扣上，想必在当时即便是凤华院家也吃不消。
“最后的那场‘事故’，财阀世家的掌权者一夜之间尽数葬身火场，包括中村葉一起。
可惜他终究高估了平民们的能力，混乱之下，泥沙俱下。他们第一时间想的只是为自己捞取更多的利益，白白浪费了绝佳的时机。
而更戏剧的是，他所选定的继任者最终也背叛了他。待世家缓过劲来，一切自然重回正轨。
凤华院家因为疑似参与了此事，被迫卸任三川派系的魁首，而继任者，正是中村葉最信任的人--铃木政宗。
另外，这位现如今也还是三川派系的魁首。不过自那位凰小姐上位以来这位就不太管事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此结束，绫小路熏再度端起茶杯，不再言语。
故事虽然完整，但绫小路显然经过了筛选，以至于听起来对清原司并无影响。
“你好像漏了些什么？”
清原司目光看着漆黑的电视，语气听不出异常。
“你母亲当然也在会场中。”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如果清源惠子的算计仅仅是这样，那还不至于动摇清原司的决定。
所以，绫小路熏大概率还隐藏了什么。
“年底有我的生日会。”
两人之间的话题转换得极为突兀。
清原司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在要价了，或者说也可能是在拖延给她争取更多斟酌语言的时间。
“我会来参加的。”
“那你得记得带上‘礼物’，再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
绫小路熏悄然侧身，将软香饱满的身材依靠在清原司身上。
清原司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位大小姐其实至始至终都十分缺乏安全感。
他对绫小路家虽然有所利用，但比起对方家族的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从利益的角度分析，无论如何看清原司的行为都不甚正常。
这也是为何绫小路死缠烂打要和清原司捆绑在一起。
清原司并未回应，虽然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
绫小路眼中的神采一闪而过，嘴角不经意掀起一丝弧度，这大概是她也没预料到的意外之喜。
“以下的就都是坊间传闻，真实性不可考究，出了这间屋子，我可什么都没说。”
清原司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清源家的上代家主，似乎与你母亲关系匪浅……
对了，你应该知道清源家一向是女子掌家吧？”
谈到这里，绫小路熏眼神玩味。
作为一个女生，上代人的八卦谈起来对她说不定也是种乐趣。尤其是她这种‘糟糕’的性格。
清原司差点呛了口水，这画风转变得有些过于迅速……
“咳咳……你继续。”
“那场事故不仅仅是火灾那么简单，事实上后续的检验报告表明，多数人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死亡。原因几乎都是枪杀。
也是自那时起，原本迟迟未能出台的《禁枪法案》才得以推行。而这让凤华院家的实力大损。
事实上，这也是中村葉的谋划之一。
如果平民有枪，在乱局展开之时他们就拥有反抗财阀的可能性。
清源家在政界影响力巨大，禁枪法案迟早都会推行，凭借凤华院家的影响力并拖不了太久。
所以中村葉说服了作为军火巨头的凤华院家参与此事。
最初的目标大概就是清源家的‘当权者’--清源绫乃，以及你的母亲清原美雅。
或许没准备做到那般激烈，但结果已经这样了，过程也就没人在意了。”
“为什么她很重要？”
清原司难以理解。
“当然，你忘了，你母亲可是与清源家家主‘关系匪浅’……”
听到这里，清原司也终于明白了记忆里早年的那些家族长辈为何是那般既厌恶又畏惧态度。
若是母亲尚在，大概分家迟早会被她所掌控。而这可不是分家的老油条们想看到的，毕竟分家一直是男性家主上位。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动用了埋在清源家的暗子，最终清源家的嫡系继承人就只剩下一人。毕竟那位知事大人并无婚配。
清原家也差不多，你母亲的支持者大多也遭遇了‘意外’。而你父亲，有人看见他和凤华院家的暗子接触……
至于你能够活下来，那大概是运气，又或者是某位发了‘善心’……”
“……”
谈起那个男人，清原司也不禁陷入了沉默。大概是野心破碎，所以自己成了他的发泄工具。
清原家不待见背叛者，这也是常理。
不过绫小路家对财阀内部的消息确实灵通，毕竟能把人塞进凰身边，没点本事可不行……
“从结果来看，凤华院家也没想到中村葉把所有人都当成了目标。
事故过后，财阀世家们群龙无首，铃木政宗趁着这个时间，顺势而上，作为中村葉的继任者，他一方面能动用中村葉埋藏的暗子，一方面手里也捏着凤华院家的把柄。
双方具体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也不清楚。
总之最终的结果是，凤华院家支持铃木政宗上位，而他则反过来庇护凤华院家。
只可惜他后续‘肢解’凤华院家的谋划不成，不然三川派系依然会是他掌权。”
“……”
事到如今，清原司脑海里的迷雾也算是尽数散去。
但他很难去评价什么，早年的记忆很模糊，母亲的模样大多停留在照片之上。
他大概也能够猜到，母亲与主家那位的‘关系’或许也正是自己这些年为何一直‘无人问津’的原因。
毕竟财阀世家不允许威胁传承的事情出现。
但毫无疑问的是，凤华院家不仅是自己不幸的直接推手，更是意图杀死自己的凶手。
尽管从结局上看他们最终也是‘受害者’，但这显然不是能够宽恕罪孽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讲，清源惠子的感知也确实很准。
前身的遭遇与心性的确对清原司的决策有着不低的影响。
他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怒意自心底涌出，肆意蔓延，难以控制。
而更重要的是，清原司十分理解这一情绪，并且给予了认同……
不管是谁，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活在那样充斥着暴力与伤痛的环境之中，性格都会有所扭曲。
前身作为一个少年，负担得太多。
清原司已经记不清了，到底有多少个清晨，骑着破旧的单车，喘着粗气，顶着风雨送牛奶和报纸。
又有多少个日夜，守在便利店的垃圾桶旁，等待着过期被扔掉的面包。
甚至更多时候，连这都是一种奢望，毕竟那是属于流浪汉们的‘蛋糕’。
数不清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殴打与伤痛，无穷无尽……
这分明是别人的错误，却最终惩罚了自己！
财阀就是这样，不讲感情。没有利益，那就灭亡。
可在一开始清原司就承诺过的，要替前身‘报仇’。
而现在，机会似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