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在哪儿?”枪匠反正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暗水回道:“说得通俗一点,上次你见到的那个属于万能型,而这个遗迹,应该属战斗防卫型。”
“哦?还有这种设定吗?怎么,这遗迹可以变形成机器人?”顾问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机器人……”枪匠已经把枪收起来了,听到“战斗防卫”这种字眼,他是不敢再贸然动手了。
“我需要更多的情报。”暗水无视他们的话,对苏伊赛德道:“你们应该尝试过很多种入侵方式了,能把当时的具体情形记录成书面形式让我研究一下吗?”
苏伊赛德用请示的眼神看了看薇妮莎,后者避开了他的眼神,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同时还用一个摸自己后颈的动作来掩饰。
“我会向监察长大人申请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苏伊赛德回道,他说这话的时候,顾问真想笑,你丫把我当瞎子还是傻子呢?你刚才已经请示过这里某个说一不二的人了吧。
“那就先到这里吧。”暗水看着顾问道。
顾问用鄙夷的眼神斜视着薇妮莎,笑着道:“哦,好吧,那我们上去吧。”
薇妮莎急于扯开话题,就说道:“才下来看这么两眼就上去啦?”
枪匠和暗水已经朝升降机那儿去了,只有顾问还搭理她:“你有什么意见吗?”
“大清早跑过来陪你们,结果就这样啊,还以为你们来帮忙能有多大突破呢,结果还不是要我们提供数据?”薇妮莎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不去看顾问的眼睛,没办法,有些手下实在太笨,害她丢脸。
顾问回头看了看,见另外三人都上了升降机,他凑上去一步,在薇妮莎耳畔轻声道:“我说,你到底是多大的官儿?该不会是你们大团长的老婆吧?”
“我就是个程序员,爱信不信。”她推开顾问:“走走走。”
顾问耸肩,和她一起回到升降机上,跟下来时一样隔在她和众人之间。
早晨的勘察就这么结束了。逆十字的三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但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也推测不出整件事的全貌。钢铁戒律依然是对这遗迹的真相一头雾水。
…………
当天下午,洛多维科就派人把“整理”好的材料送到了酒店,顾问和枪匠一起来到了暗水的房间,三人关起门来,鬼鬼祟祟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我检查过了,没有窃听器和针孔摄像机之类的东西。”枪匠回到桌边说道。
顾问道:“装了也会被我们发现,所以他们干脆也没做这种小动作,依我看,对方的打算就是等我们解开遗迹的秘密,找到宝藏,然后把我们抓起来慢慢审。”
枪匠道:“那谁不是说只抓你一个吗?”
“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女人呢,何况是薇妮莎这样的女人。”顾问道:“一名女子的智慧完全可以体现在她对欺骗这种行为的精通程度上。”
“看来你吃过大亏啊。”枪匠一语中的,他自己都没怎么多想,只是直觉使然,脱口而出。
顾问愣了几秒:“啊……算是吧,那年……我也十七岁,她也十七岁……”
“不可能,你今年才几岁,我猜应该更早,你这样的家伙在中学里就是很受欢迎的类型了吧。”枪匠又是随便说说就说对了。
“嗯……好吧,十四岁行了吧。”顾问道:“我曾经认识个女孩,她端庄、聪颖、气质优雅,而且还有些愤世嫉俗,对贵族阶级表示了非常多的不满。当时我考虑过,要不要让她在我无趣的人生中占去一些篇幅。”
“后来呢?”枪匠问道。
“她十六岁就嫁入了豪门。”顾问撇了撇嘴:“嗯……也许她是想从内部打垮他们。”他摊开双手:“所以说,不能相信女人。”
顾问把这个故事说得像是笑话,但枪匠居然沉下了脸,直觉,告诉了他真相,枪匠叹息一声,说道:“她已经不在世上了吧?”
顾问的表情在很短暂的瞬间僵了一下,眉间闪过了不易察觉的悲伤:“哎……那年……我也十七岁,她也十七岁……因为抑郁而自杀的少女,在信里却一直跟我说,她过得很开心。”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像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说,结论还是一样的,不能相信女人。”
枪匠这时才有点儿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无意中揭了顾问的伤疤,为了防止被灭口,他决定立即调整一下气氛,把话题扯回来:“啊……好吧,那什么,暗水……遗迹,他们挖掘遗迹的材料你看得怎么样了?”
暗水道:“全部看完了,我来说明一下情况吧。”
枪匠如获大赦,和顾问一起听着暗水的叙述。
“在确认宝藏的埋藏地点后,他们非常谨慎,先派遣能力者用相关的能力来探测地底的状况,很快确认了遗迹的深度,还有顶部的结构,但由于被外层的金属阻隔,无法用能力探查遗迹内部,于是他们就决定大兴土木挖到下面再作计较。
封锁周边地区,拆掉部分的斗兽场,制定挖掘工程的具体实施方法和步骤等等,花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挖到接近尖顶的部分时,就做好了从下面打捞东西上来的准备,加固了坑洞周边的墙,搭了脚手架,做了升降装置。
但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一个问题,遗迹的金属尖顶处是没有入口的,具体入口在哪里根本无法确认,而他们的能力者也发现,即便是将能力施展到极限,也探查不到金字塔的底边在哪儿,一路挖到底是绝不可能的,那样整座罗马城都得被掀过来。
因此,他们开始尝试着用外力打开尖顶部分。钢铁戒律的制式铳炮、反坦克武器、腐蚀性液体等等,不但无效,而且受到了反噬。
冲击力强的爆炸性攻击,完全被那金属反射,所有的力量都向上反冲折射,导致了数次坑洞崩塌,他们只好重新挖开。
腐蚀性液体第一次使用时没起什么反应,第二次用相同的液体,他们才注意到,那金属已经开始快速吸收这种液体了。
接着,钢铁戒律让他们的能力者队伍介入,纯粹的蛮力去推动,无效;冲拳,反弹,那人的伤到现在还没好;能量外放的攻击,反弹,这个能力者倒是避开了自己的攻击;切割形式的斩击,无效的无效,能反弹的被反弹……我们今天遇见的那个苏伊赛德,他的能力是改变温度,他们也尝试过让他把金属融化掉……”
“哦……所以他的手掌上才缠着绷带吗。”顾问接道。
枪匠一愣:“有吗?”
“你没有注意到吗?”暗水念道;“果然……只有传述者和顾问才能和我一样收集信息。”
枪匠道:“你说什么啊?什么收集信息?”
“他指的收集信息其实就是‘看’。我们看事物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其实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和瞎子差不多。”顾问解释道:“举个例子,你在这房间里待了快半小时了,还检查过边边角角有没有监控装置,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此刻所在的这间屋子里有多少个电源插座?”
“嗯……”枪匠愣在了那里。
“事实上,哪怕住在一栋房子里几十年的人,也不一定能说出插座的数量这种问题。而来到陌生环境里,人几乎就跟瞎子一样,比如一个人在某间的宾馆房间里待上一个小时,然后走出来,你问他墙纸的花纹、窗帘的颜色、灯罩的样式等等,那些东西一直就在他眼前,但他可能一样都说不对。
又或者在餐厅、露天咖啡店这样的地方坐着装忧郁,一装一下午的那种人,他们每天都会去同一家店,坐上三四个小时之久。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刻去问他们,这家店有几张桌子,他们九成说不上来。”
顾问说着,拿起准备好的番茄汁喝上一口:“人们无时无刻都在忽略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而实际上视线里出现的一切,都可以刻在脑子里,但我们的大脑有一种安全机制,会‘过滤’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垃圾信息,保护着我们不会发疯。只有少数记忆力力可达过目不忘的人,或者是大脑异于常人的天才,会看到更多,记住更多。这是本能,不是技巧,靠训练也几乎不可能提高。”
“你们俩太能忽悠了吧,我这视力就成瞎子了?”枪匠道。
“哎,懒得跟你解释,你记住那个掌旗官苏伊赛德的手受伤了就行。”顾问回道。
暗水接着叙述:“他尝试加热遗迹的表层金属将其融化,结果热量先是被吸收,接着,他的能力被阻隔,第三阶段,变热的只是他自己的手掌,于是他的左手烫伤了;但他还是不死心,想用另一只手看看能不能冻结这金属然后击碎。”
“所以他的右手就冻伤了是吧……”枪匠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事儿也确实蛮好笑的。
暗水点头,继续说道:“即便他们后来派出凶级以上的能力者,也已无济于事。以南美洲的万能型城邦外壳举例,只要不是一击贯穿,那么金属外壳会吸收各种攻击能量,并对自身进行加固,不断增强。”他看着枪匠:“你的骨枪遇强则强,当初能打穿金属外壳是非常幸运的,因为那一枪的威力恰好足以贯穿那个城邦的金属,没有给外壳以增强的余地。
但此地的这个尖顶,在他们尝试了各种攻击以后,已经牢不可破。说得更浅显些,假设第一次用两吨的力量就能打破外壳,结果却用了一吨的力量去攻击,没有击碎,那第二次时再用两吨的力量也绝不可能击碎了。也许这时就需要三吨,乃至五吨的破坏力才行。”
顾问道:“哼……以这帮家伙的德行都放弃了继续挖掘,想必已经是尝试过无数次了吧,交到我们手上的这份资料,我看并不完整。”
暗水接道:“最麻烦的是,这里的遗迹,或者说城邦,是属于战斗防卫型。我今天触碰金属外壳时,已感觉到这个城邦的防御机制完全被激活。
对着城邦外部的一个点反复攻击,竟完全激活了整个城邦的防御,可见他们的尝试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是实在束手无策才会让我们这些外人介入的。”
枪匠道:“战斗防卫型,那遗迹内部也很危险是吗?”他脑中又浮现了当初在南美那个遗迹中的记忆,生理需求的感觉消失,以及那些传送符文似的手印等等……
“让我想一想。”暗水花了些时间组织语言:“用人类的概念来说,万能型的城邦就像民用设施,主要职能是生活、生产、学习、仪式等等;战斗防卫型的城邦则有非常明确和单一的功能性,比如守卫某个区域或摧毁某个区域……”
“像航空母舰?”枪匠道。
暗水回道:“不,万能型的更接近航空母舰,那里面也是拥有战斗配置的,那时候,之所以你没有遇到‘陷阱’的房间,是因为我一直在暗中操作。”
枪匠听着对方这句平铺直叙的话语,后脊梁瞬间就凉了。原来还有这种事儿?!要不是暗水那时候想利用他的才能修补永恒核心,恐怕他早就玩儿完了,不是遭了暗水的毒手就是走进某个所谓的“陷阱”房间,然后……boom!枪匠的脑子此刻有点乱,他也想不出暗水的种族具体会布置什么样的陷阱,总之就是……boom!
顾问想了想,问道:“那我们最初的计划,也得做出调整吧?”
暗水道:“那恐怕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才问他们要了资料,一是确认城邦的防御系统目前大致提升到了哪个级别;二就是争取时间,我们得制定新的方案,因为这次探索已不可能如预想中那么轻松,会非常危险,至少对你们人类来说,死亡率将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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