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任重楼？快放下来，别闹出人命。”
见过世面的黄藤，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喝声制止。也同时伸手上前，试图拉回来任重楼的胳膊。
赵红莲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就瘫倒大哭小叫，“杀人了，快点看啊，任重楼杀人了。”
吊在半空的方家老二，一下子就大脑空白。他潜意识地伸手挣扎，也仅仅象征性地摆动胳膊，使不出丁点力气。可见，任重楼瞬间给他脖子上捏上去的力道，不小。
杀人，任重楼自然没有这个打算，眼看方家老二脸红脖子粗了，他就突然松开手。
方老二丢了魂似的，烂泥一般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黄藤哥，你别大惊小怪的。我就是看方老二的脖子上脏了，帮他揉揉灰。”
拍拍手上的油腻，任重楼转脸对黄藤轻松地说，“你瞧，这么一下子，就搓下来一把灰。实在没事干，还是回家多洗洗澡，讲究卫生，才能少生毛病。”
躺在地上的方老二，有苦难言。莫说是被顺手刮了一层油腻，要是任重楼手把上再狠一点，挂掉一块皮都不是问题。
自己男人尤有进出气，赵红莲顾不上喊骂，赶紧上去查看，又时刻防备着任重楼。
黄藤更是一把将任重楼拉开老远，死死攥住胳膊，口气不善地责怪道：“哪有你这么胡闹的，万一闹出任命怎么办？你要是想管这件事，就好好说道理，再给我乱动手，我去喊你爸妈。”
“黄藤哥，我的亲哥，你看方老二的脏脖子，谁还愿意去摸。”
任重楼再次伸出手指头，好似一肚子委屈似的。
“赵红莲的脖子，看起来不脏，她要是再敢嘴巴不干不净，我到不介意给她脖子搓搓会！”
任重楼突然看向赵红莲，冒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赵红莲一听，顿时遍体生寒，张大嘴巴对着说话人发愣。
吃了苦头的人，还躺在眼前，她可不敢步其后尘，顿时心虚许多。
“不许再胡闹，我们有事说事。既然你指使走了细辛他娘，那就姑且算你代表细辛家。今天这个事情，当着老少爷们的面，说个清清楚楚，今后谁也不许再翻旧账。”
黄藤是真怕了任重楼，由不得地又将他拉开一段距离。
“方老二，别装死了。真是活腻的话，将来有机会成全你。”
任重楼示意就要上前，同时冲着倒地之人开口。方老二一骨碌利索地爬起来，除了脸上还有些微红，其他都看不出来异常。
“那就好好说个清楚。”
方老二糯糯地回应一句，悄悄移步到自己媳妇身后。
“方老二，你觉得细辛他爹已故，不该继续使用分家时得到的那份林子。你家三妮今年十多岁，哦，刚好十三了。所以你们觉得这份林子，应该属于三妮了，是不是这样的想法？”
作为主持大局的黄藤，待双方可以静心对话了，开始抛出两家矛盾的症结。
“本来就是这么个道理，哪有死人还一直占着茅坑的。”
赵红莲没等丈夫开口，在帮嘟囔了一句。一看任重楼瞪过来的凶光，连忙住口，不自觉移到了方老二后面。
“跟你家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你再这样胡搅难缠，我可不拦着任重楼了。”
黄藤对于赵红莲的阴阳怪气，也是头疼，干脆出言吓唬一声。任重楼心领神会，慢慢上前了一步。
“有话说话，任重楼，你又想打人不成！”
方老二立马急了眼，“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还不许别人说出来道理吗？”
“好好说道理的，我也愿意说道理，可不是你媳妇那样的臭嘴巴。赵红莲，你要是管不住嘴巴子，我来帮你管，好不好？”
随着任重楼抬手示意，对面的赵红莲果然不敢顶嘴，又悄悄后退了一步。
“好了，都消停下来，接着说事情。”
黄藤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细心他爹的那份林子，是当年分家时候拨出来的，也登记在册。既然分到了细辛家，除非国家再动地，否则没道理分出去。方老二，这些政策，你们明明都懂。要是还继续胡搅难缠，以后出了事情，村里人也不会帮你家说话。”
“是啊，这件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该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有本事跟国家要啊。”
“不就是欺负人嘛，看人家孤儿寡母的好欺负，能够讹诈一点好处，就讹诈一点。方老大也过世了，就没见去老大家争田争地，还不是磕碰不过人家有三个儿子。”
“人在做，天在看。老是做一些缺德的事情，也不怕将来遭了报应。自己儿女不小了，给子孙后代积点福吧。”
随着黄藤的盖棺论定，看热闹的人群，也纷纷议论起来。大家世代居住一个村子，撅一下屁股，旁人就能猜到要拉出来什么臭屎。
只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时候，事不关己，旁人看一场热闹罢了。愿意伸手主持大局，吃力不讨好，从中得罪人的事情，躲之不及。
“三十年一小动，五十年一大动。等到国家动地，我家三妮都嫁了出去，这些年难道一直让她没有口粮！”
“细辛这小子，比三妮还小了一岁，凭什么他就有口粮，这不公平。”
为了自己的利益，方老二根本不将乡邻的议论放在心上，依旧不服输地问道。
“不公平，什么叫公平！”
黄藤气得直跺脚，“你家几个小孩子，你们心里没数？细辛他娘就一个孩子，也只占了一份口粮，你们家已经有四个孩子的口粮了。”
“干活没本事，就是被窝里显能耐，谁让你们生那么多孩子的。细辛出生的时候，他的那份口粮，还是你爹娘均出来的，碍到你什么事情了？”
“反正年龄小的细辛有林子，我家大的三妮也要有林子。”
方老二这会已经没了先前的气焰，就是挂着一副死鸭子嘴。嘴巴里说话不费劲，想说就说。
“重楼，你家大妮和小妮，也是没口粮的吧。”
黄藤想到了这茬，转脸问了任重楼一句。
“芫花和红花没有，我家只有大哥、二哥和我的。”任重楼回答道。
“听到没，方老二，后来没有口粮的小孩子，不止你们一家。”
黄藤就事论事，“村里一大堆的小孩子，都是没有口粮的，偏偏你家非要搞特殊。是你家血脉尊贵，还是你方老二两口子比别人多长了尾巴，多出来一双腿走路？”
简单的事情，被方老二不停扯皮，黄藤也不免动怒。
“我，我只是说我们方家自己的事情，老三既然没了，属于他的那份林子就应该给我家三妮。”
“你家自己的事情？”
眼看面前的死猪，抬进开水里了，还要扑腾，任重楼撇嘴冷笑道，“你家的脸，怎么这么大。什么时候国家的土地，由你家说得算了！方老二，村里一切土地属于集体，该怎么分配都按照政策，不是你眼红谁家，就想从谁家夺来。”
“如果村里打破土地，重新分配，怕是你家五个孩子，有三个能轮到口粮就不错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要不然村里就重新分地好了，反正我家现在是亏的。”
“你家还好的，我家孩子生的晚，三人只有一个有口粮，我跟谁叫屈去。”
“就是，就是。大不了打破重新来，每家每户从大往小的捋，土地平均一下。”
听到人群七嘴八舌的谈话，方老二两口子顿时心塞。横向比较的话，他们家已经占了不少便宜，只不过做人哪有满足的。
一家子的贪心，一旦暴露在太阳下，贪心就会随机蔓延。拨开了瓶盖后，现在弄得全村人人都想多得土地，立马吓傻了闹事的两人。
“方老二，赵红莲，既然你们两口子都在，今天这个话就一锤定音。”
黄藤打量一下场内气氛，趁机判定，“细辛家的耕地、林地，登记在册的，国家没动地之前，永远属于他们家。任何个人，也不得企图通过闹事霸占。道理在今天已经说尽，今后有谁反复闹腾，就不必讲道理了，直接移交派出所处理。”
“我跟派出所的梁酸模，梁副局长很熟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们两口子先预定好单间。”
任重楼刮着目光，狠狠瞪向两人，“免得将来鼻青眼肿的进去后，分开关押了，没办法照顾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