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六月初六、亥时、乱葬岗】
大雨,荒山,乱葬岗。
在一座坟头上坐着两人,一个身高不足四尺、手短足短,一副雪白的胡须直垂于地,一个则是头发花白、神态苍老,只一双眸子里兀自目光炯炯。
一个是“半解书仙”舒恨天,另一个却是天音宫的长老无尘。
这两个人好似原本并无任何交集,却在这样一个大雨之夜,特意挑了一处荒郊野外,乃至遍地坟茔之处,坐在了一起。
此时他们头顶的天空尽被乌云所笼罩,已是星月无光,四下里一片昏沉。他们的身旁也已是大雨滂沱,雨水漫天而来,几乎要将此地的污秽之气一卷而空。那斗大的雨点扑打在他们身上,已将他们浑身衣衫尽数打湿,可他们二人却好似浑然未觉。
舒恨天望了望周遭的大雨,朝无尘笑道:
“八哥,你号称‘无影仙’,果然是好手段,竟能藏身于那女魔头的天音宫中,还做了她手下一名长老!无怪乎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找不着你。”
无尘伸手掬一把雨水洗了洗脸,却不以为然道:
“十二弟,你这话有些不对,天音宫自开张以来,横竖不到三月,你们这么多年找不着我,哪里是我躲在天音宫的缘故?”
他们二人的这一番对话,此刻若是被徐恪、李君羡或是皇帝李重盛、赵王李义等人听到,想必也会让那些人惊诧不已,任谁也不能猜想到,原来舒恨天与无尘竟也是一对结义的师兄弟,而且,无尘还排行老八,江湖绰号“无影仙”。
舒恨天拍了拍无尘的腰,关切地问道:“八哥呀,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进了天音宫?还成了玉天音麾下的一名长老?还有我七姐呢?她应该跟你在一起的,她眼下人在哪儿呀?……快同小弟我说说!”
于是,无尘叹了一声,遂同舒恨天说起了自己与他七姐这数年来的过往……
原来,无尘原名包万法,在“归云十二仙”中排行第八,他原身本是一头黑豹,因机缘巧合渡劫成精,后在世修行,已历一千零四十余年。而他七姐,名仰珍珍,原身则是一头绵羊,在世修行的年数却已有一千零七十年。故而仰珍珍虽排行在包万法之上,位列第七,然因他们二人的修行实则只相差了不到三十年,是以包万法一直也不太服气。
他们的师尊当年命他们兄弟姐妹十二人来到神洲,因事不同,遂将这十二人依据各自秉性特技不同,分成了六组,因包万法与仰珍珍之间,平素最会斗嘴,是以索性就将他们二人排在了一组。
这两人原身本是一豹一羊,若是在山林中,则仰珍珍必逃不了一个“羊入豹口”的结局,然而世事无常,这一羊一豹修成大妖之境后,各成男女之人形,依据两人年岁高低,还成了一对好姐弟。
包万法原本就擅于奔行之术,一向轻功绝佳,修成大妖之后,尤擅夜行,每于夜间行走之时,视物均如白昼一般,故而他的特技便是“夜视遁形之技”,他若不想被人发觉,一般人休想找得到他,而到了夜间与人格斗之时,他便是犹如王者无敌一般,若无灯火照明,便只有他瞧得见别人,别人却连他半个影子都瞧不见,是以,江湖送号“无影仙”。
而仰珍珍却并无多少特长,她原本的特技就是“读心之技”,能瞬间品读出旁人心中之所想,不过,当年这十二人跟随师尊修炼时,她师尊却嫌这项特技无用,便传授了仰珍珍一套“媚心之法”,专以魅惑世间男子,并借机吸取男子骨髓,借此增加功力。这种修行的法子与她九妹所用的“和合大法”乃是异曲同工,都是借用人族男子元阳以修自体妖气。仰珍珍将这一套“媚心之法”与她原本的“读心之技”相融,便练成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套“媚功”。她借着这一套媚功,便能将那些世间男子媚得五迷三道、骨酥腿软,如同酒饮大醉一般,而迷倒之后,一身元阳骨髓尽被吸空,却浑然未知。
事实上,仰珍珍的“媚功吸骨”之法,虽与毛娇娇异曲同工,然被仰珍珍吸髓之后的男子,轻则终生瘫痪,重则当场殒命,实则更为歹毒,是以江湖风传仰珍珍为“媚骨仙”。
依照师尊的指令,这数十年间,包万法与仰珍珍一直在乾国西北的天山一带走动,一来打探玄黄剑的行踪,二来,监视天山剑门的动向。
直到三年前,师尊又传来指令,命他们二人赶到乾国京城,协助老四与老五细查玄黄剑的下落。
只因那时排行老五的施环宇已然查明,玄黄剑就在乾国的京城长安,至于究竟藏与何处,还需加紧查探,于是施环宇禀上师尊,望师兄弟中能有人过来相帮,师尊自然就近召来了包万法与仰珍珍。
可是,令包万法万没料到的是,三年前他们刚刚来到乾国京城,才没过几天,老七仰珍珍就因行事不慎而忽然下落不明,好似是被哪一位“高手”给捉了去,而且,她人被捉去之后,从此就音讯全无,这三年来,包万法一直在想方设法找寻并营救仰珍珍,怎奈他本事低微,任凭他如何想尽办法,却都是徒然无功……
一年前,包万法天劫降身,他躲在长安城东一处破庙里避劫,怎奈雷劫太过猛烈,在电闪雷鸣之下,包万法竟被吓得露出了原形,于是他奔跑逃命,却不甚掉入猎人陷阱,正在他悲哭无望之时,一个穿着红衣的蒙纱少女翩然降落,出手将他救下,并询问他,可否愿意当她坐骑?那包万法当时性命交关,自然连连磕头答允。
天劫过后,包万法元神归体,又变回了人形,而那少女初到长安,身边正缺人手,于是就欣然将包万法收为仆从,并为之取名“无尘”……
自然,那位一身红衣、轻纱蒙面的少女,就是玉天音了。
后来,玉天音在长安城正中的崇仁坊,收拢大量民房宅院,集中于一处,创立了天音宫,自号“天音宫主”,而无尘作为玉天音最早的跟班,随即就成了天音宫中的“长老”。
之后,经过无尘到处仔细打探,终于被他查出了仰珍珍的下落,当年,那位捉走仰珍珍的高人,不是别人,正是名闻天下的大乾神王阁阁主白无命。
“神王阁主白无命?”闻听到这里,舒恨天不由惊诧道:“七姐怎会得罪了白无命?”
无尘苦
笑道:“老七初来乾国京城,见了这花花世界,还有许多青壮男子,她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就跟几个月前的老九一样,四处猎艳吸人骨血,结果不小心就被白无命给捉进了神王阁内,一连三年都未曾现身,我原以为老七多半已性命不保,哪知道,六天前,你们来天音宫之后,我竟然找着了老七……”
“六天前?那是五月三十晚上……”舒恨天大为诧异道:“八哥,你是说那一晚,我同无病老弟,还有李君羡,还有那贪吃的夯货,我们一道进天音宫的那次?”
“正是!要说你们胆子也够大的,竟敢深夜来挑战天音宫主?!”
“可那一晚,我们只有四人,八哥从哪儿找着了七姐?”
“说来谅你也不信,老七竟被白无命封印在了一块玄铁令牌之内!”
“神王令?那是白无命送给无病老弟的。八哥是说,七姐被白无命封印在了神王令中?”
“嗯!”无尘点了点头,道:“那一晚,你们四人都被玉天音以魔音震晕,玉天音命我将你们全都扔到乱葬岗中。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拖动徐无病时,竟在他胸口感觉到了老七的气息。我扯掉徐无病的衣衫,就在他胸口见到一块玄铁牌子,老七的气息就出自铁牌之内。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寻了三年的老七,竟一直被封在一块铁牌子里。”
舒恨天手捋长髯,笑着道:“难怪,无病老弟六月初一清早醒来,却不见了神王令,原来是被八哥给取走了呀!”
“我说十二弟……”无尘却摸了摸舒恨天的脑袋,责怪道:“你不知道天音宫主玉天音的魔功,几乎天下无敌么?我看除了白无命之外,无人是她敌手,你怎地胆子大到这般地步,竟敢半夜里去窥探玉天音?!”
“这个……八哥呀!”舒恨天摸着自己的脑袋,讪讪地回道:“小弟也是头一次见玉天音,之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哪晓得这女魔头仅凭一架古琴就恁是了得!那一晚多亏八哥帮忙,否则的话,小弟可要变成一锅浓汤啦!”他说话时,却任凭无尘抚摸着自己一头白发,其状还甚是亲昵,这两兄弟的原身绝少能凑到一处,然各自修成大妖之后,今晚竟能共坐于雨夜中,还相谈甚欢……
“还说嘞!依照玉天音的脾气,那一晚要不是我,是落霜跑来的话,你这一身鼠皮鼠肉,就真的成一锅浓汤了!兴许连鼠毛都不剩!”
“说来也怪啊,那女魔头为何要说将我熬成一锅浓汤,交给落霜去喝?”舒恨天愤愤道:“我这老鼠肉汤又不是十全大补汤,有啥好喝的?非得给落霜喝下肚里?要是这个落霜真的喝了我的汤,我非得烂穿他的肠胃,烂得他家子子孙孙全都死光不可!”想起那一晚在天音宫中的经历,舒恨天至今仍心有余悸,是以一说起落霜要喝用他皮肉熬成的汤,舒恨天立时气得咬牙切齿……
“哈哈!”无尘忍不住笑道:“落霜是个凡人,体内却注入了玉天音一道魔气,自古人魔不能共存,是以他体内阴阳不调,真气每每会逆乱于全身,若是喝了你的老鼠汤,毕竟有八百年的道行,能暂时镇住他体内气息狂涌,于落霜而言,你这一身皮肉不啻一剂良药!说实话……玉天音要将你熬成浓汤给落霜喝,倒也没错!”
“八哥,你就别取笑我啦!”舒恨天连连摇头,叹道:“咳!……小弟我只要想想那一晚的经历就怕!怕得我现在都在发抖!都怪我当时‘年轻气盛’了点!日后,我就算死也不去什么天音宫了,依我看,那里简直就是一处魔窟啊,非但有那么多的蝙蝠精,还住着一个如此厉害的大魔头,这个女魔头,但愿此生都不要让我见到,我可不想变成一锅浓汤!”
无尘指着周围的孤坟荒冢,朝舒恨天笑道:“十二弟,这里鬼气森森,到处都是死人,你不害怕?只要想一想玉天音,你却害怕得发抖?”
“死人?死人有什么可怕的?!”被无尘这么一说,舒恨天又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他不住地点头道:“不瞒八哥,先前我是见了那个小道姑害怕,如今我才晓得哪个才是真正的女魔头了!哎呀!小道姑至少还能留我老命,这女魔头可是见面就要将我熬成浓汤啊!”
“玉天音也没有这么可怕,她其实么……”无尘抬头想了一想,却又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得道:“只要你不去惹她,她也不会来惹你。”
这时候,雨势渐渐趋缓,但山野依旧昏沉,夜色已越来越深,舒恨天话锋一转,便径直问道:
“八哥,你说七姐被白无命封进了神王令中,如今你既已得了神王令,那你……将七姐救出来了没有?”
无尘唉声一叹,连连摇头道:
“白无命不愧为神王阁主,他施的法术,就凭你八哥这点手段,怎么破解得了?”
“那七姐她……她还是被困在那块铁牌子里?”
“放心吧!我已将神王令还给你的那位‘无病老弟’了!”
“八哥怎地又把神王令给还了回去?难道……能解救七姐的人,就是无病老弟?”
“十二弟就是十二弟,哈哈!果然是我们几个妖中最为聪敏的一个!”无尘摸了摸舒恨天的头,笑着道:“老七原本在神王令中熟睡,被我想法子叫醒,是她告知我的,说是这世间能救她出神王令的,就是那个叫作‘徐无病’的人,而且,只此一个。”
“想不到无病老弟与我七姐还有这种机缘,也不知那白老阁主究竟是怎么想的?”舒恨天自言自语了一句,忽而又问道:
“八哥,不对呀!我听无病老弟讲,这块玄铁神王令,是越王李峨亲自送入青镜司的,怎地成了是你送还无病老弟了?而且,越王那一日还同无病说起了落霜的事,难道说……”
“你猜对了,落霜也是我救走的!”
“啊?那青衣卫里机关重重,把守森严,落霜又被无病与李君羡关在地牢内,八哥的‘遁形之技’已修炼到此种神通之境了么?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地道中来去自如?!”
“呵呵……”无尘笑了笑,于是就讲起了他解救落霜与归还神王令的经过。
原来,无尘得知落霜被抓之后,心中关切,遂未经禀报玉天音,便径直来青衣卫找到了沈环。他这三年中,虽与老五见面不多,然也早已知晓五哥施环宇化名“沈
环”打入了乾国青衣卫,甚而已做到了“都督”之职。
沈环原本不愿答应救人,但禁不住无尘一再恳求,最后也只得点头,毕竟无尘此番前来,乃是专为相助于他,而且为了这件事还折损了一个老七,他也不好驳了师尊颜面。
当然,于沈环而言,更重要的是,将落霜救出青衣卫之外,非但给了八弟一个大大的人情,而且,还能给对手徐恪与李君羡,重重一击!
知道了落霜被李君羡关押在巡查公房的地牢,而地道内却无人把守之后,沈环便心生一计,可以从地道中直接将落霜救出。
原来,当初建造这一处地牢时,乃是沈环亲自下令,为的就是专门关押一些特殊人犯。而任谁也想不到的是,巡查公事房内的密室暗门,却并非这处地牢的唯一出口,地牢中还有一条隐秘暗道,可以直通沈环的都督府。
当初负责督办建造地牢的,只有沈环与南宫不语两人,是以,南宫不语死后,知道地牢中还另有一条密道的,便只有沈环了。
于是,沈环与无尘各以黑布蒙面,两人由密道内直达地牢,沈环以两手大力拧断了捆缚落霜的铁条,为了故意蒙混他人,沈环还用利刃将铁条斩断成数截散落于地。
出了地牢之后,沈环又将无尘与落霜打扮成青衣卫卫卒的模样,让他们跟着自己“特意”来到青衣卫之外,去迎接奉旨而来的高良士与马夫人一行。
最为可笑的是,当时的高良士与马夫人专为复审落霜而来,而落霜恰正夹杂在迎候的卫卒行列中,趁着夜色昏沉,高良士与沈环皆转身入内之时,打扮成卫卒的无尘与落霜便大摇大摆、一瘸一拐地离了青衣卫……
至于越王给徐恪送来神王令,则是次日晨间,无尘特意去了一趟越王府,假传玉天音之意,说是让越王将这一件包裹归还徐恪,而所谓的“希望天音乐坊与青衣卫从此能化干戈为玉帛,两家亲如一家”之语,自然也纯属无尘杜撰……
听完无尘所言,舒恨天不禁喟叹了良久,又连连点头道:
“八哥,谁说咱们兄弟姐妹十二人中我最机敏?依小弟看来,这最为机敏之人是你八哥才对!那一块玄铁神王令,是我那无病老弟视作性命之物,他日日都随身带着!八哥将神王令还了他,一来可救七姐,二来也确乎是送了无病一个大大人情,从今往后,他对你们天音宫,必定心有顾忌,就算他明知落霜藏在天音宫内,他也不至派兵大肆索取……八哥这一番救人与还物的计谋,小弟就实实想不出来!”
无尘却摇了摇头,道:
“我们兄弟姐妹十二人中,人人皆知,聪敏者莫过于大姐,其次就是你十二弟,是以师尊当年将你二人排在了一组,用意便是合你二人之才智,替师尊找出神剑。这一晃,我与老七也已不知多少年未曾见过大姐了,你和大姐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你们为何也来了长安?也是师尊命你们来的么?……”
“我和大姐来长安,倒并非师尊吩咐……”于是,舒恨天便将自己与胡依依这几十年来在乾国之经历,约略与无尘叙述了一番,当说起胡依依与徐恪的那些“恩怨过往”之时,他自然只是一笔带过……
听完舒恨天所言,无尘便接着问道:
“你们能来长安,众兄弟姐妹聚在一处,大伙儿一起为师尊效力,这原本是好事,只是,听五哥讲,大姐来到长安之后,却与五哥极其生分,非但不帮五哥做事,反而处处帮着那个徐无病,听五哥所言,那个徐无病可是五哥的死敌呀,大姐何以这般敌我不分?”
“这个,咳!……”舒恨天仰天一叹,摇头道:“说来可就话长了!今日……不说也罢啊……”
无尘抬头看了看天,此时雨势已止,乌云也渐渐散去,天穹之西微微露出了几颗星辰,此时已是子时初临时分,眼看着时候已不早,无尘不禁有些心焦道:
“十二弟,我今夜冒险前来,与你在这处乱葬岗相会,除了与你稍稍叙旧之外,最最要紧之事,就是受五哥所托,盼你能劝一劝大姐,让她今后不要再去相助那个什么……叫作‘徐无病’的了!”
“五哥是怎么说的?”
“五哥说了,大姐原是众兄弟姐妹之长,按理当头一个为师尊尽心做事,以成众兄弟姐妹之表率!可大姐倒好,自从来到神洲之后,先是去修什么医道,把自己修成了一个‘行医济世’之人,之后,大姐又跟这个‘徐无病’整日腻在一起,长此以往,成什么样子?!今后,大姐又当如何面对师尊?盼大姐能幡然醒悟,从此做点正事,最起码,也不要再呆在徐府里头了!”
“这个……八哥与五哥说的话都有道理,小弟回到徐府之后,自当尽数转告于大姐,只是……”舒恨天挠了挠满头白发,为难道:“大姐也未必肯听呀!”
“听不听随大姐,今夜我只是把话带到!”无尘站起身,向舒恨天略一抱拳。“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十二弟,保重!”
舒恨天也站起身,却着急道:
“八哥,小弟再问一句!”
“什么?”
“五哥有没有说,四姐此时人在何处?”
“这个……我没问,五哥也没说!”
“那好吧!”舒恨天俯身行礼,依依不舍道:
“八哥,保重!”
“嗯……你和大姐都要保重!”
舒恨天抬头之时,却见无尘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在远处十丈开外,只片刻之间,黑影便一闪而没,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哎!八哥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果然是‘无影仙’啊,真个是来无影去无踪。”
一阵山风忽然而来,直吹得舒恨天浑身一个激灵,不远处的山坳中,好似传来夜莺的啼鸣,一声一声,似暗夜鬼哭,又似孤魂抽泣……
舒恨天依稀记得,那一处山坳中,正是六天前他们见过的百尸大坑之所在。
那舒恨天顿感浑身鸡皮而起,他哪里还敢再停留片刻?忙脚下运劲,拔地而起,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望北面疾行。
他似乎早已忘了,就在方才,他还在他八哥面前大言不惭道:“死人?死人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