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薇轻轻拍了拍言沐的脊背。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言沐问她。
“神游至此。”余幼薇说道,“感觉到了同族的气息。”
“当年我们在青州失散,你去哪了?我都怕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梦里……还好,还好!公主,你还活着,复国的希望就还在!”
“那时候你还那么小,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言沐泣不成声。
余幼薇轻声道:“和姑姑走散后,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了。后来被他捡到了,他就带着我离开了青州。”
“恩人是谁,可还在世?”言沐问道。
“不在了。”
余幼薇低垂眼眸,说道:“在那之后,没有多少年,他就仙逝了。”
“那也应该给恩公立下牌位。”
“嗯,他的牌位,很多呢。”
“嗯?”
言沐诧异。
余幼薇笑道:“这九州天下,他的牌位,可以说是到处都有吧。”
言沐愈发觉得好奇,说道:“公主,他是?”
“孔周。”余幼薇说道,“世人都叫他"老剑仙"。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剑仙就是剑仙,虽然他那时的确已经老了。”
“老剑仙,孔周!”
言沐只觉这名字如雷贯耳。
“姑姑,很快,这一切的恩怨,就会彻底了结了。”余幼薇说道,“到那时,我海国子民,都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四海之境。”
“公主,你是要准备复国了吗?”言沐松开那女子,说道:“即便你师承老剑仙,想要复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姑姑带着所有族人,跟你一起回东海!去找大祭司……”
余幼薇摇了摇头。
“公主,你……”
“他什么都没教我,只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余幼薇说道,“我的师承,另有他人。”
“还有,你们不能回东海,至少是现在不可以。”
“公主,你要做什么?”言沐担忧道,“你是我海国唯一的皇血,你还活着,就是一面旗帜。只要你在,我们……”
“不。”
余幼薇说道:“正是因为我是皇血,所以有些事情,必须由我亲手了结。”
言沐终于意识到不对,盯着余幼薇的眼眸,猛然间想起什么,“登登”倒退两步,骇然道:“公主,你炼了那个禁术!?”
“姑姑,海国历代皇血,名字都是由大祭司占卜而来。”余幼薇说道,“我出生的那天起,适合我修炼的禁术,便在大祭司的占卜下,铭刻在我的真名里了。”
“只是这禁术修炼极难,我也是近百年才掌握。”
“是那个禁术,"裂魂"吗?”言沐骇然道,“公主,你……多少个了?”
“三个。”余幼薇说道,“真我,恶我,善我。”
“你的眼睛……”
言沐说道:“你们开始第二阶段了吗?”
余幼薇默然颔首。
分裂是极其痛苦的事情。
禁术修行,稍有不慎,就会导致魂海崩溃,沦为痴儿。而过程当中,也有极大的凶险。
真我丧失,善我必死。
届时恶我主宰,就不仅仅是复仇了。
所以第二阶段“融合”,余幼薇必须想尽办法,让真我成为主宰,将恶我吸收吞噬。
言沐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三个!公主,你这未免也太冒险了,稍有不慎,便是……”
“风险越大,也意味着收获越大。”余幼薇笑道,“三人功力汇聚之时,便是我登临绝顶的时刻。姑姑,如果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是报不了仇,也复不了国的。”
“可你是海国唯一的皇血啊!”言沐激动道,“以身犯险,若是你……即便海国复国,又有什么意义?失去皇血,便是失去了龙神庇佑……”
“姑姑,你还不明白吗?”
余幼薇眼神冷冽,“没有龙神庇佑了。我们鲛人族,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果当年的祈求得到了龙神的回应,海国就不会亡!他也不会流尽鲜血,充满绝望地死在祭台上!”
言沐如遭重击,瘫倒在地,神情痛苦。
“不过你放心,这一次,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窗户猛地被狂风撞开,余幼薇青丝飞舞,向海上看去。
“轰!”
劫云盖压天际,龙门外,海上铁流摧人心魄,发出恐怖咆哮。
渡劫之人仗剑当空,渺小的身影被天雷明光映照,脊背挺拔,毫无畏惧。
余幼薇很快收回目光。
当年那个胆大包天,在书房写下“折花赋妻欢”的毛头小子,已经是一个很能值得依靠的青年了。
太明显的目光,会让他有所察觉。
所以既然做出决定,那就在此彻底了结了吧。
余幼薇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接下来那一仗,她也很清楚,即便善我与他双修,她也已经拿走了善我身上的所有修为,她还是不能保证,活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呵呵,没用的,你们都会死。”
“我们当中,失去任何一个,都不是完整的。”
“你把她留在他身边,也无济于事。我会出手的。”
“而且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纯阴之体,最好的选择还是纯阳。”
“那小子的后天纯阳之体已破,先天道胎再强,终究不是最适配的。”
“况且他的先天道胎,你应该感觉到了,好像被斩了一刀呢。”
余幼薇一双眼眸,妖异红光愈发盛了。
那女子神色冷峻,说道:“闭嘴。”
言沐被那呼啸而来的狂风一激,站起身来,目光晦暗,刚要有所动作,却被那双暴戾的绯色眼眸盯上。
只是一个眼神,言沐便清楚地意识到,她绝不是余幼薇的对手!
“沧月,算我求你……”
“姑姑,我既然敢来见你,就意味着,我很有把握,让你完全忘记我来过这里的事情。”
余幼薇微微一笑,说道:“自由的风,会吹遍四海。”
“而那一天,很快了。”
房间的窗户猛地关上。
言沐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让她浑身难受。
“怎么回事?”
那北海鲛人族掌权人茫然地从床榻上起身,她记得她分明是在入定,怎么会睡着了呢?
“轰!”
窗外的动静让那女子浑身一震。
言沐随手一挥,窗户大开,海上密集的雷霆将整个房间照亮,可那女子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仿佛,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言沐下意识看向房间那个角落。
只有一张空置的梨花木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