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棠,楚名亭此举,可谓是开了坏头啊。”亲眼目睹了刚才楚氏祠堂一幕,方令信说得深有感触。
见证了楚家分宗,大内总管连奇当即告辞。方令信和王明远却留下来和楚名棠密谈,也无异向外人展示方、王两家只认可楚氏哪一宗。
只有三位家主在场,王明远说话也没了顾忌:“方公说得很是,楚家开了这个头,只怕各家从此多事。”他是新晋家主,王家族内压力、矛盾更大,别的不说,只怕消息一传开,堂兄王明泰就可能有学有样。
两人言语之中不乏对楚名棠的埋怨之意,楚名棠心里暗笑,面上却显得无奈:“天成伯父于我恩重如山,名亭此举,于情于理老夫都难以计较。”
方令信、王明远二人闻言默然,世家分宗影响深远,不过眼下一个被削弱的楚氏还是两家愿意看到的。
有感而发不过是应有之意,三位家主聚在一起,自然还有大事相商。
“楚名亭既辞吏部,不知楚相属意何人接替?”方令信开口相询。
“自然是名南接任。”楚名棠坦然告之,世家和皇室对六部人选自有默契,方令信此问想必亦无染指之意。“倒是名南所遗江州刺史一职,人选仓促难定。——让南线大营统领楚洛水暂署罢。”楚洛水前一阵已经封侯,可目前大赵刺史皆尚书出任,暂署的做法自是巧妙。“至于楚名亭出为幽州守,楚慎安和小儿楚原都到南线大营罢。”
楚名棠最后一句是对王明远说的,既然调去南线大营,自是需要兵部协调。更何况楚相还说了——“幽州都尉一职,明远心中可有人选?”
王明远闻言大喜,幽州出产人参,王家终于可以介入了。
方令信在旁亦是心中一动,想想还是没有出声反对,对方家来说,眼下巴蜀境内才是大事。他本想矜持到楚名棠主动商议,不料谈来谈去都只关乎北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名棠对蜀州陆、李两家怎么看?”
“陆、李二氏,”楚名棠沉吟片刻:“此两家于朝廷殊无功勋,岂得以大赵世家自居?”
“名棠此言大善!”方令信满意而笑,王明远在旁边亦是默默点头。陆、李两家盘踞巴蜀,在西秦时已是割据一方;待大赵一统,为维护自家既得利益,更是隐有抗拒之意。如今秦地三州渐平,此时剪除陆、李两家,既符合大赵朝廷利益,亦有利于三大世家势力扩张。
“蜀地州郡府衙,近来所接诉状不少,皆事关陆、李,民怨汹汹。刑部有意派员入蜀彻查!”方令信讲究谋定而后动,此刻显得胸有成竹。说完双手一拱:“此事还望楚相大力支持。”王明远闻言笑道:“可是要兵部行文蜀中大营协助?”
楚名棠微微摇头:“申冤缉凶而已,为免蜀中士族疑惧,大营兵马不可轻出。”
方令信点头称是:“确实只用当地衙役、捕快最佳,邢部筹划熟矣。唯陆、李两家所供奉之三位武道宗师可虑,要悄然消除隐患,非冠军侯亲往出手不可。——还望楚公成全。”
楚名棠欣然言道:“你我三家同气连枝,何言成全?老夫自会吩咐小儿听从方公调遣。只不过长公主还有两月临产,蜀中之事,且定在三月后罢。”想想又提醒方令信:“平西公郭怀门下诸将,如今多在蜀中大营,此事也宜知会郭公。”这是要方家让出些利益了,亦是应有之意,方令信闻言深以为然。
分宗后的逍遥公府非但不觉冷清,反而更显热闹。楚原即将从幽州回来,以前住的燕院正需扩大一些;楚铮住的踏青院亦是如此;何况楚名南回京,家宅更需粉饰一新。王夫人兴致勃勃,发号施令重新装修逍遥府。婆婆乐此不疲,轻如就得疲于奔命了,她一向心细,自然成了王夫人最得力的助手;分宗以后的鹰堂总坛只能废弃,重建总坛之事就落在巧彤身上了,谁让她曾是前秦天机阁主呢?自家儿子既然信任她,楚相自然用人不疑。
于是楚铮发现自己突然成了府中的最闲的一个。
这天照例又是梵音唱诵三遍《金钢经》,赵敏慵懒地躺坐听着,神情安详。自从楚铮回来,她睡眠不好的毛病就消失了,苍白的小脸迅速长得肉嘟嘟的。忍不住轻抚自己丰腴的脸颊,赵敏满足地叹了口气。
“敏儿你现在面如满月,——比以前更漂亮了呢。”楚铮察颜观色,信手凭空一抓,一朵猩红带露玫瑰就出现在手里。
赵敏接过玫瑰轻嗅,顿时笑靥如花:“夫君,你说我们女儿,取什么名字才好呢?”楚铮回府就断言她怀的是女儿,别人不以为然,她却是深信不疑。
楚铮尴尬地挠挠头:“你都说了要让女儿将来继承叶门,这名字还是让你姑姑想罢。”
赵敏笑吟吟地白他一眼:“狡猾,这是讨好姑姑她吗?对了,夫君武功境界,如今较之姑姑何如?”
楚铮来不及答话,正好楚仲、楚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顿时脸色一沉,训斥两人:“才练一个时辰,就累成这样?”如今府内人手缺乏,楚仲、楚季也算出类拔萃,他正有心调教二人。
自己的贴身侍卫,有必要这样黑脸吗?赵敏微笑吩咐道:“摘星,且给小仲、小季倒杯茶。”
楚铮这才放缓语气:“本侯现在不缺护卫,需要的是在外独挡一面的高手。什么时候能通过我的考校,就放你们二人出府办事!”
楚仲、楚季听得又惊又喜,满脸都是跃跃欲试。楚铮回头笑顾赵敏:“长公主刚才不是想知道小臣的武功境界么?且让殿下开开眼。”言毕即肃然起身。
他距离楚仲、楚季二人尚有十数步,可真气外放笼罩之下,楚仲、楚季两人顿时如临大敌。两人如今武功,已逼近宗师,也正因此才能感觉到一缕杀机已笼罩全身,防无从防、竟然不敢动弹。眼见两人冷汗淋漓,楚铮这才收敛真气,却面色嘉许:“进步还算不错,如果境界不到自然感受不到杀意。什么时候能在我真气领域内站稳了,就算过关。”与堂主贴身过招已属妄想,楚仲、楚季两人黯然退下。
赵敏在旁边似有所悟,楚铮可不敢让她这个时候耗费心神:“敏儿,内家真气运用之妙,天下无出大长公主者。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向你姑姑请教,——现在可不是时候。”看他一脸担心、心疼,赵敏顿时嫣然一笑。
十月二十六,赵敏果然诞下一女,因梦星辰入怀,取名楚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