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朝会,去太平宫拜见大长公主,楚名棠就简单的一袭布袍。进了皇宫,方令信和王烈、郭怀却是早到了,四人颇有默契:都没有穿戴正式官服。大家心知肚明,这算是对大长公主妇人弄权的一点小小抗议。
相顾无言,赵应也来了,看见方令信一身锦袍,头顶软帽还缀着一枚羊脂白玉,在其余三人皆布衣的衬托下,更显服饰精美、风度翩翩,顿时喝采:“方爱卿还真是——”想想鹤立鸡群四个字大大不妥,遂改口道:“玉树凌风。”
赵应很高兴,四人对大长公主的抗拒心思让他大受鼓舞,而且一路闲聊,楚名棠也有意流露出愿召楚轩重返京城的意思。他和楚轩在平原郡时就关系颇密,加之赵琪的事,早就暗示过楚名棠想召楚轩入京,楚名棠却一直置若罔闻,今日示好让他十分满意。
良好气氛到太平宫嘎然而止,赵茗脸上一幅淡黄面具自是目无表情,赵敏坐在轮椅上也是神情冷淡。方令信咳嗽一声,开口却是大赞殿里的几盆兰草:“却不知大长公主殿下也有爱兰之雅趣,此处果然是芝兰之室。”
赵茗轻轻点头:“方相喜爱,本宫自当赠与一二。”
王烈却不耐烦寒暄,径直道:“如今欲灭秦吴,军略繁重,当设枢密院一统事权。未知陛下和大长公主殿下同意否?”
赵应哪敢有意见:“此等大事,朕思虑再三亦无果,还要请姑姑示下。”
看到赵应支支吾吾,赵茗就恨铁不成钢:“此事本宫准了。但有一点,枢密院柄权颇重,枢密使更是统揽朝政——却不可不防!”
楚名棠拱手致意:“未知殿下之意?”
赵茗目视四人,一字一句断然言道:“枢密院设枢密使一人,统揽枢密,副使若干辅政;朝中大臣有任枢密使者,只准六年,终其一生不得复任!”
四人瞠目结舌,方令信气得胡须乱抖:“此乃乱政,遍览前史,从未有之。方某不敢与闻!”
赵茗并不理会,转头目视赵应:“皇上,本宫之议关乎大赵安危,当诏告天下著为永例!”
一口气说完,赵茗就有些意兴阑珊,乃推着赵敏的轮椅缓缓离去。将进大殿里室,却顺手摘了一朵殿角花盆里的兰花:“方相雅爱兰草,如此本宫就赠你一朵好了。”说罢曲指轻弹,小小兰花顿时去势如电。
方令信乃文人,目光混浊形若未觉,闻言莫名其妙。却见赵应等四人盯着他表情骇然,良久王烈才开口:“方家小子,老夫颇喜你这顶帽子,能否相赠?”方令信下意识点头,却见王烈疾步近身一把就摘了过去。顿时惹得方令信大怒:老匹夫居然如此急迫欺人。四人却不理会,只低头围观王烈手中软帽,方令信大奇,说不得也围上去。一看却倒抽凉气:那顶软帽缀的羊脂玉上,端端正正嵌进了一朵小小兰花,犹闻幽香。
王烈长叹:“天道高手果然深不可测。如此,有如神迹!大长公主若是男儿,必定绝世悍将。”
楚名棠大受震撼,回府后定定地坐在书房里神游天外。半晌收回思绪,只见吴安然早已恭立多时:“太尉见召,不知何事?”
“铮儿自幼得你传授武功,不知他可有望直入天道?”
太尉乃文人,吴安然思忖半天也觉得解释不清:“天道高手,世间不过寥寥几人。五公子聪慧非常,身体更是异于常人。如专心武学,二三十年后,或许天道有望?”
楚名棠沉吟不语,让楚铮专心武学绝无可能,无论朝堂还是还是族中大事,铮儿已是他的得力助手,岂能或缺?顿时哑然失笑却是自己今天心乱了。
“铮儿的确职事甚多。吴师傅,你是铮儿的授业恩师,以后还望严厉管束他用心习武,以防他惰怠!”
吴安然点头称是,心里却暗暗叫苦。这臭小子现在武功高绝,自己早已不是对手,恩师的架子是早就垮了,还怎么管束。
两人在叨念楚铮,却不知楚铮正悠闲地乘车出府。说起来他应该还在“闭门思过”,不过除了楚名棠也不会有人管这事。欧阳枝敏驾车出来,便一路直奔吏部尚书成奉之府第。
两轮马车奔跑起来颠簸非常,车厢中的楚铮自是无碍,可手里的冰糖葫芦就得小心护着了,这可是讨好苏巧彤的利器。太后赐婚的消息传开,苏巧彤自然不便住在踏青院,只能回到“姨父”成奉之那儿,或三五日悄悄前往“鹰堂”理事。楚铮心里明白,尽管巧彤早已同意他“左拥右抱”,可太后赐婚的差别必然还是心有介蒂,这几天不好好讨好一下,等三月后成亲这心里疙瘩多半就结大了。
一看是有楚府徽记的马车,成尚书府的门房阿谀奉承之极,对驾车的欧阳枝敏也是一口一声大人:“回大人的话,苏小姐这几日都在徐太医府上精研医术,每天却是日落方回。您要请见恐得等候小半天才成。”欧阳枝敏也不多言,随手赏了一串铜钱,转身驾车即走。
此刻徐老太医家中,徐、苏二人正在闲聊。
徐老太医对苏巧彤的拜师极为上心,可惜师父有心教,徒弟却无心学。连着几日,他总算明白过来:自家徒弟是来他这儿躲清净的。想想还是计上心来:“乖徒儿,你以前曾问过一个医案——那楚府柳氏是否有生育隐疾。wwwuukanshucom为师专研医书,现在终于找到原因了。”
苏巧彤果然好奇心大起:“哇,还是师父厉害。我就说柳轻如跟楚铮好多年了,却一直无身孕——到底是什么病,师父可有办法医治?”
“为师曾望过柳氏气色,无须号脉,其人身体康健、并无隐疾。”
“徒儿明白了,原来是楚铮这小子有毛病啊。”
“非也非也,”徐老太医啼笑皆非:“说来简单,乃是楚五公子身体过于强健之故。”看到苏巧彤一脸迷茫,这才细细解释:“夫妻乃敌体,何谓敌体?强弱等同也。楚五公子内功精深,体魄更远胜柳氏,夫至强而妻弱甚,孕育子息何其难也。”
这下苏巧彤明白了,某些方面她可比徐老太医懂得更多,原来是臭小子的蝌蚪过于强大。“师父,也就是说柳轻如唯有练功有成、增强体魄,方可能怀孕?”
徐太医笃定点头:“唯有如此。”
苏巧彤眼珠一转,却讨好地上前为师父轻轻捶背:“师父果然医术精深,杏林高手。您老吹嘘本门内功温和至上,要学医术必先练功,怎么一直都不传徒儿呢?”
徐太医顿时笑容可掬,自怀里郑重掏出书册:“本门内功名为《长春诀》,乖徒儿先仔细诵记,为师再指点你练功。”苏巧彤连连点头,轻抚秘笈爱不释手。正在此时,忽有老仆进来禀告:“老爷,太尉府楚五公子前来造访!”
“啪!”的一声,《长春诀》被苏巧彤随手丢到案上,自己喜孜孜地出门迎去了,徐老太医唯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