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山跟宁昊一行人足足谈了一个中午,在下午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
却只有他知道,这一行人一去就会大半年的时候,而且拍摄的过程充满着各种艰辛,甚至由于剧情的过度压抑,会导致演员本身的性格都大受影响。
但此片一旦上映,各种荣誉也会接踵而来,连带着三个人的身价一路飙升。
尤其是对黄博而言,在这之后即使没有了刘清山的特别关照,也会片约不断的。
不过这些就不再是他所考虑的了,投入工作才是当务之急。
而他主要的关注对象就是王川均,这个小伙子虽然被看好,但还远没到后来演技精湛的层面。
毕竟他还没走出校门,各方面都欠缺,正是需要调教的时候。
关于他的选择,其实其他投资方是有不同意见的,甚至韩三爷有他自己的人选。
好在刘清山的所有项目都有指定的一条条款,那就是但凡他的剧本,具有绝对的选角话语权。
当然这也建立在他还从没有失误的前提之下,不然别人也不会认可这一条。
而且他平时的作风也没那么一意孤行,很多时候还是很乐意接受建议的,对于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只要没在资料库里发现提名者的不良记录,都会考虑到合作方的情面。
因而见他在王川均的问题上这么坚持,韩三爷也没怎么过于纠结这件事。
只是有一个问题,一开始就让刘清山头疼不已,那就是在王川均所饰演的吕受益形象的问题。
前文书见过,现实中的王川均是一个打扮很时尚的讲求潮流的年轻人,原版的《爱情公寓》为什么找他扮演穿着时尚的关谷神奇,就是源自于此。
并且如果没有这个角色的邀请,他会参加申城卫视主办的一档选秀类节目,是以花样美男的形象出道的。
后来甚至成为申城赛区的4强,继而进入了全国20强。
而吕受益的形象首先是一位重病患者,而且这个人小市民感十足,又是个吝啬鬼,每次见面请大家吃的只有橘子。
在整部片子里,他相对高大的身材,也都是以背部永远向前弯曲的佝偻模样,基本谈不是什么形象问题。
但刘清山遇到的难题,并非他本人不愿意做出形象上的牺牲,而是做出来的扮相达不到刘清山的要求。
这就是专业经验上的不足了,幸好后来刘华索性搬去了王川均的同一宿舍,采取了全天候的培训练习,才在刘清山返回京都前勉强达到了拍摄要求。
好在等他返回剧组时发现,这家伙居然把角色驾驭得越来越纯熟,看上去还真像剧本里的那个颓废大叔的模样。
刘华也在见到他之后一直赞不绝口,内容无非是王川均的可塑性极强,一点就透之类的。
关键是这个人对饰演这样的一个人物,根本没有心理障碍,按照刘华的意思就是,年纪轻轻就具有了艺术家的潜质。
当然这种评价里的玩笑成分居多,可随着刘清山接下来以来几天的仔细观察,也在逐渐发现,王川均这个人的敬业态度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痴迷于表演。
这段时间,他的每一次出现的形象也几乎被固定化了,单薄,虚弱,甚至有些猥琐,他弓着腰,摘下三层口罩,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形象已经成功地立住了。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为扮演好这个角色,一直坚持着疯狂减肥,尤其是在重头戏前两天两夜不睡觉,只为塑造出真实可信的绝症病人形象。
一度有很多人认为他陷入角色太深了,因为这个人在拍戏闲隙很不合群。
因为他不仅不参与其他演员的内卷甚至日常交流,不违心做更多的事情,而是更像一种自愿放逐到孤岛上的人,他只身前往,感受独处。
只有刘清山最清楚,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只是不太善于跟人打交道而已。
相反他的内心世界敏感细腻,对生活拥有敏锐的感受力,也会容易被美好事物所打动,这些真实的特征都让刘清山对他充满了欣赏和喜爱。
剧组里的另外一个被他看重的人并不是刘华,而是扮演牧师的谦哥。
这个人的互动能力有多强,除了张嘴就是包袱的幽默性之外,还有对待人的真诚。
他跟刘华油滑得善于交际还不一样,而是那种很容易跟人掏心掏肺的实在劲儿。
当然这可绝不意味着性格中二,他的真诚是那种不代表不设防不思量的付出型,字里行间、一举一动都充满着对日常生活的热爱,发自内心的没有伪装的善处性格。
尤其是酒后,真心实意之外又多出了几分童真。
不过你若是认为这样的人好骗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不会把同样丰富的人生阅历用在与人交流中,而是藏在了不经意的笑容里。
从他的身上看到的普遍效果是友善真诚待人的结果是双赢。
带给刘清山的最直接感慨就是,一颗真诚、善良的心,虽不及钻石的夺目、猫眼石的神秘,但它却如珍珠般纯净、透彻,似一杯芬芳可口的热奶茶,温暖人心。
除此之外,他最可取的地方还在于极度的接地气,跟他交往没有高谈阔论,更多的是一种带有点儿家长里短的各种兴趣爱好的表达。
所以说这个家伙对于吃喝玩乐方面懂得是真多,不管各个行业、哪种老玩意的专业术语更是信手拈来,不带打磕绊的。
在他的嘴里,你总能学到很多东西,却在他表述的同时,看不到他脸上一点显摆的表情和语气。
至于他的演技更是没得说,所扮演的刘牧师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在《我不是药神》小分队里,吕受益和黄毛自己是病人,刘思慧是病人家属,勇哥是生意开发商,貌似完全无关的路人就是刘牧师。
刘牧师的世界很简单,大部分人他会说:愿主保佑你。
而面对某些人,虽千万人,他会颤颤巍巍却又吾往矣:你们是要下地狱的。
起因很简单,勇哥做跨省交易,英文不好,于是找到了翻译刘牧师。
刘牧师是吕受益介绍的,介绍的契机是因为他的教友里有很多是病友。
大家来祈祷,大家基本上就是来求一个临终关怀。
出于淡化宗教色彩的考虑,影片里的勇哥张口闭口都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到对方有心不上贼船,更是连“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说了出来。
刘牧师被打动所以并不是对方教义精通,信仰虔诚,他之所以近乎勉强,但毕竟拿起越洋电话做一个翻译,都因为程勇朴素地给出诱惑:我让你的教友打折拿到药。
作为神父,他看惯教友求告无门,散尽家财依旧病入膏肓,病痛呻吟束手无策。
他不知道如何去帮助对方,迫于财力,迫于门路。
他起初未尝看不出勇哥并不是为了上天堂,造浮屠;勇哥要的是钞票,勇哥不过就是个一有钱就会在思慧的脸上、胸上、腿上看来看去的普通男子。
这一切,他都可以不管。
他只管病友因此可以拿到相对便宜的特效药,他只管越来越多的人吃得起药,减轻病痛。
他可以一起数钞票,他甚至可以陪着大家去夜店喝酒,可他一直是配角,一直不太说话。
但是唯独有一次,当大家都一边骂却一边从假药贩子的会场扬长而去的时候,他艰难地挤上讲演台。
当骗子以为这只是个昏聩的老头,让出一片舞台满脸堆笑地等待他表演。
一直和和气气的牧师对着那么多保安,对着高高胖胖的骗子就像摩西面对异端那样发怒了:你们这样是要下地狱的。
可想而知,之前教友的痛苦已经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那种他甚至想自己下地狱去找药的压力。
所以哪怕他的翻译技能被廉价使用,被用来牟利,他也始终觉得只要大部分的病友可以因此拿到廉价的有效药,他都可以接受。
他没有说我下地狱也可以,他没有谈自己从中可以分多少钱,他所做的是和大家一起举起啤酒,一起谈笑风生。
最后勇哥提出散伙,他并没有过多的吃惊,更没有愤怒。
他只是一副果然这样,终于这样,还是这样的淡然。
他端起酒杯:愿主保佑你。
他的确会很失望,但是不会就此对着勇哥说:你会下地狱的。
刘牧师一口英文,温文尔雅,如果不是仅有的一次金刚怒目,甚至会觉得这个人早已经是云淡风轻。
真可谓哪有什么云淡风轻,有的不过是我们见不到的金刚怒目在生活里被碾碎,却依旧生生不息。
因此综合而言,这个角色在电影里很不起眼,戏份也并不多,但却对推动电影的剧情起到了极关键的作用。
因为刘牧师的加入,程勇获得了天竺药商的代理。
也因为刘牧师大胆揭露假药贩子张长林,程勇才会“醒悟”解散贩药的小集团。
正因为程勇的退出,才会有吕受益身死、程勇回归的剧情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