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窑离平远城四五十里,早就形成了一座不小的镇子,镇子里店铺林立,镇子外窑洞林立。
梁军在平远城这一战,其实就打了那大半天,然后就被陆勇从山上那条小路背后偷袭夺了城,并没有象十几年前陆离那场地狱般的绞杀,除了平远城,并没有波及其它地方。御窑镇完整如初,一片平静,还不知道平远城已经改姓了陆。
李兮和佚先生等人一口气冲进镇子,李兮呆了,“怎么全是御窑?”
她以为御窑就那一处,毕竟带个御字,哪知道这御窑镇家家树着御窑的招牌!
“御窑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叫法,”佚先生脸上带笑,笑容里透着沧桑,“本朝定鼎后,一来御窑被赤燕占了,二来,那位太祖以简朴自诩,一登基就免了很多皇家专用的供奉,其中就有这御窑烧出来的金砖。这里烧出来的金砖去掉了御字,就成了有钱人家最喜欢用的铺地砖,走在和皇宫里一样的金砖地上,这感觉毕竟不一样,所以,太祖免了这里的御字后,御窑才真正兴旺起来。”
李兮笑,佚先生说的这些,她很能理解,就连她那个时候,但凡打出皇家秘方的,都得高贵不少!
“去打听打听,丁家老窑是哪家。”佚先生吩咐侯丰,侯丰忙跳下马,连敲了四五家,正巧碰到位老态龙钟的老者开门,这才问上话。
梁地陆离在平远一带凶名远播,听说他带兵打过来了,就边这御窑镇上,能逃的全逃了。只留了些不怕死的老者守着家园。
“先生,说是有三户丁家老窑,咱们要找哪一家?”侯丰很快回来回话,佚先生眉头皱起,“都问问。”
侯丰答应去了,片刻就回来,上马引着众人先往每家丁家老窑过去。
这一处丁家老窑在镇子东头,中等大小的门面,大门紧闭,敲了半天无人应答,侯丰跳进去,从里面打开院门。
珍珠冲在前面,佚先生示意小蓝,“你也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什么地方看着眼熟悉。”
李兮和佚先生站在院门台阶上,侯丰和几个老成的护卫握着刀,跟在脚步急匆的珍珠和一脸好奇中带着莫名其妙的小蓝,将院子里里外外,每一间屋每处墙甚至每块地砖都看了一遍,珍珠一脸失望,走到台阶下冲李兮摇了摇头。
一行人接着往另外两家。
镇子不大,也就一个多时辰,就把三处丁家铺子都找到了,都空无一人,都什么也没找到。
佚先生并没有太多意外,吩咐众人往镇子外找三家的窑地。
“丁家老窑有什么说法?”李兮和佚先生并行问道。
“嗯,我的猜想。”佚先生抬手,示意众人离他们稍远。“你祖父驻扎梁地,就是在玉华院居住的时候,收过一个姓丁的奴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祖父身边的人都叫他老丁头,他是你祖父离开梁地前一年收到身边的,从收进来那天起,老丁头就在你祖父身边贴身侍候。”
佚先生的话停了,神情有几分困惑,“我不知道你祖父为什么那么信任老丁头,也不知道这老丁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老丁头,除了他姓丁,老家在平远城……”
佚先生扭头看向李兮,“老家在平远城是推测,因为他说话带着些微平远口音。除了这些,其它的,我就什么也打听不到了。”
李兮皱起了眉。他连苏家二老爷终身没娶是因为暗恋林夫人,林夫人却不知道这事这种隐私事儿都知道,可前朝太祖最贴身最信任的人,他竟然只知道人家姓丁,再推出个老家在平远城,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这个老丁头,要么就真什么事也没有,要么就太不寻常了。
佚先生仿佛猜到了李兮的想法,“我在你祖父身上花过很多很多很多的功夫,打听他和他身边的人,要说神秘,这位老丁头是数得着的。你祖父殡天后,老丁头自请守了墓道。”
李兮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她知道守墓道是什么意思。
佚先生斜了她一眼,哈哈笑了几声,“守墓道也没什么不好,多清静,就是不见天日,有点闷气。”
李兮斜了佚先生一眼,被活生生埋在墓穴里面,清静?碰到个寿数长的,最后不是饿死,就是憋死。墓穴可是密封的!
“有一年清明,我去祭奠你祖父,去的晚了几天,祭奠之后,围着墓地闲逛,在享殿后面不远,看到了一处祭奠的痕迹。”
佚先生眼睛微眯,一脸自得,“那时候还是前朝,要祭奠你祖父,用不着偷偷摸摸,偷偷摸摸祭奠,之后还要小心的扫除痕迹,肯定不是祭祀你祖父,不是你祖父,那就只有祭祀老丁头,墓地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的人,所以,我推测,老丁头是有后人的。”
李兮听呆了,就凭一处祭祀的痕迹,他就能推出老丁头有后人?瞎推!
“当天,我就让人到平远一带打听,隔了两年,京城有变,我离开京城往北戎去,拐到平远城停了几个月,那是陆离绞杀赤燕之前,有一户丁姓人家,两儿一女,丈夫说是生意人,往家里送了许多银子,却从来没回去过,大儿子七岁那年,说是被父亲接去学生意了,从此再没回去,没两年,二儿子也被接走了,也没再回去过,家里只留了母女两人,我那时候眼睛还看得见,那女儿和老丁头有几分神似。看过那女孩子之后,我就离开平远城北上,隔没几天,陆离就带兵打到了平远城下。看样子,丁家母女活下来了。”
“因为有三户丁家老窑?”李兮脱口而出之后,讪讪而笑,“说错了。”
“没错,是因为有三家丁家。”佚先生一脸怅然,“你祖父最让人佩服的,就是这收服人心的本事,不知道多少英雄好汉,见了你祖父一面之后,就心甘情愿一辈子效忠,甚至一家几代效忠!”佚先生啐了一口,“老子就没这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