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小姐远远缀在华六小姐身后,隐着棵樱桃树后面,咬着嘴唇,手里的银针一下接一下的扎在樱桃树皮上。
看到华六小姐指使走春草,白二小姐手里的银针停在半空,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扔了银针,招手叫过跟来的大丫头绿明低低吩咐了几句,自己瞄着春草紧跟上去。
柳七小姐拽着李兮,一路指点介绍,对这闵府熟悉的跟自己家一样。
“……你看这条小河,闵府的灵气都在这条河上,这河从宅子东北角进来,从西南角流出去,出去之后就是暗河了,一直通往金水河,以前是明河,听说是风水先生的意思,说是明河会泄了闵家运势,得改成暗河,闵家就花了几十万两银子,把十几里河段全用青砖砌起来,把明河改成了暗河,真是银子多了撑的,就他家这样的,还有什么运势能往外泄?”
柳七小姐撇了撇嘴,“这条河的上游就是金明池……你看那里,那一片全是梅树,有宫粉梅、红梅、照水梅、玉蝶梅、绿萼梅,玉蝶梅和绿萼梅最多,到冬天盛开的时候,好看的不得了!满京城的梅花,就数她家最好,她们府上,不管什么花,都种得特别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七小姐弯着眼睛,笑的贼兮兮的往李兮耳边凑上去,“我告诉你啊!那是因为她们家祖上是做花匠的!”
柳七小姐声音里都是鄙夷,就差一口口水啐出去了,“他们家是暴发户,前朝的前朝,闵家祖上养的花被哀帝看中了,听说闵家祖上可会拍马奉承了,哀帝就让他们家每个月都往宫里送花,又赐了个御花匠的名号,就这么着,他们家就发了家!好玩吧?”
李兮听的津津有味,真跟传奇一样!
“嗯嗯!他们家真大!真好看!”李兮转着头一通目测,这园子的大小比得上小型森林公园了,一边赏景,一边听柳七小姐八卦这样的大传奇,真是太享受了。
“这算什么!”柳七小姐带着无上的优越感,上上下下瞥着李兮,“梁王府占地比他们家还多十来亩呢,你没逛过?”
“嗯,”李兮老实回答,“我在梁王府时从来不敢出清琳院。”
听李兮提到清琳院三个字,柳七小姐抿紧嘴唇,好一会儿才又笑逐颜开,“那太原的梁王府呢?听说他们府里有两片湖一座小山,你也没逛过?”
李兮继续摇头,她就是个被请去看病的大夫,她哪知道梁王府几座山几片湖?再说,这关她什么事?她不关心这些。
这个话题不宜多说!
“她们府上花草养的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花草养的这么好的园子。”李兮接回刚才的话题,还是八卦别人家的传奇家史更有意思,也安全。
“嗯,”柳七小姐却心不在焉了,不停的瞄着那条河上相隔不远的两座石桥,好象在犹豫走哪一座,“你看,河两边种的万寿菊多好看!咱们过去好好看看!”
“这种成片的小菊花就得从远处看整体才好看,离近了反倒不好。”李兮虽然这么说,还是跟着柳七小姐站到了河边,探头看了看那条不宽的小河,“这河水真清,好深!”李兮一声惊叹。
“深?这么点小河,能有多深?”柳七小姐抬到一半的胳膊转个弯落回背后,也探头往小河里看。
“这河道肯定修整过,你看,河水下面一点点就都是青石了,你看这水的颜色,水流的速度,还有那些旋涡,这条河肯定修成了瓮形,口小肚子大,不但深而且下面肯定宽,除了这一段,上下游的河面是不是都挺宽的?”
李兮看着清澈之极却望不到底的河面,以及河面上一个接一个小而深的旋涡,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汹涌的河段最危险。
“嗯嗯嗯!”柳七小姐用力点头,一脸敬佩,“前面是片湖,再往下是春芳闸,很大很大一挂瀑布,特别好看!你刚才说的对,这万寿菊果然不能离近看,靠近看又难看又没意思,咱们去前面看别的菊花。”
柳七小姐拉住李兮,直着头往前冲,转个弯,就看到一片浅浅的水,水下铺着古旧的青石,水中艳丽肥美的金鱼三五成堆,懒散的甩着尾巴。
浅水另一面,一片金勾银画的菊花正开的如火如荼。
李兮看呆了,闵家花匠起家,这布置花境的功底真不是一般的深厚,这片景真是太漂亮了!
李兮看景看呆了,柳七小姐紧盯着李兮,猛一咬牙,一把揪住李兮,闭着眼睛,往往浅水里一头摔进去。
李兮被柳七小姐拽的死死的,晕头涨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和柳七小姐一起,叽里咕噜滚进了浅水汪里,她还垫在了柳七小姐下面。
跟在两人后面的丫头婆子们一片惊叫,在李兮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被一群人七手八脚从水汪里扯出来。
柳七小姐半边身子水淋淋,捂着脸哇哇大哭。李兮浑身冰冷,先查看柳七小姐,她自己不用看了,肯定全身都是水淋淋的,刚才她脸朝下趴在水汪里,被人拉起来时,好象还打了不止一个滚。
“快快快!就前面那间暖阁!快让人送炭盆!衣服!姜汤!快侍候小姐换衣服!”李兮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声音镇定,一连串的命令非常有条理。
有头脑清醒有条理的人打理安排,那就不用她操心了,李兮松了口气,任由几个婆子丫头连推带撮进了几步外的暖阁。
华六小姐的丫头春草一路走的急急忙忙,脚步匆匆心里慌慌,根本没注意到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白二小姐。
春草直奔靠近外院的一扇小角门,离角门十来步,突然一个猛停,‘哗’的一个转身,白二小姐吓的差点叫出声,一头扎进旁边的花丛,双手紧紧揪着胸口,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的简直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