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老太太知道贺煕茵还有事要忙，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
……
从老太太的房间里出来。
慕家人还没有离开。
但看到贺煕茵的眼神，都是冷漠中夹杂着怀疑与质疑。
“贺小姐，怎么样了？老太太怎么说？”唯独三小姐关切地上前。
慕家人见贺煕茵的眼神于是愈加狐疑。
众所周知，三小姐慕华芙这人疑心极重，性格阴阳怪气，从不与人交好，现如今却对一个外面的女人和颜悦色。
这两人……有什么猫腻？
“老太太人很好，听我讲了很多我的事，同意替我去求家主帮忙。”贺煕茵柔声道。
听到她的话，众人看她的眼神又纷纷带了点诧异。
“妈她看起来心软，”慕二夫人对自己丈夫悄声道，“说到底还不是疼三姑娘，要是我们求着办事，别说引荐一个外人了，就是我们的话都未必听。”
话是悄悄说的，实际上最远的裴识温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贺煕茵的眉不觉微微扬了扬，这慕家，水果真很深。
只踏了一个脚尖进来，就已经感受到了修罗场的气场。
二夫人阴阳怪气的话，却意外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不少慕家人都暗暗点了头，顺带把对贺煕茵的敌意转移了一部分到三小姐身上。
一位不知道是谁的中年妇女便好心好意出来打圆场，“二夫人也别这样说，我们谁不是家庭圆满，儿女绕膝，也就三小姐一个人孤家寡人，老太太不疼她疼谁呢？”
“是啊，这上天是公平的，失去太多总会在别的地方给你点补偿。”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二嫂你没必要羡慕三姐啊。”
二夫人就笑，“是我小气了，三妹，我刚刚吃了你的醋，说话不过脑子，你不会介意吧？”
三言两语，既是给三小姐拉了仇恨，又是讥讽了三小姐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还自打一巴掌，喊明了让你原谅。
二夫人和慕家众人的段位，便可窥得一斑。
换作以往，三小姐必然也会不阴不阳地把在座各位的痛脚踩一踩。
但是现在，今日此时，她却不屑和众人计较。
只问贺煕茵，“那你就可以放心了，家主一向很听老太太的话。”
她这话说完，人群里又不知道谁明晃晃地笑了一声，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贺煕茵不予理会，“裴爷，我们走吧，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裴识温点头，也不和慕家人打招呼，同贺煕茵一起并肩而去。
身后，是有些慕家人嚣张地议论。
“大摇大摆进来，又大摇大摆出去，就算帝都都姓裴了，这里也还姓慕呢。”
“三小姐的那位朋友啊，不是我说，不过是傍上一个上得台面的男人，谱就那么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算了算了，人家是来求老太太帮忙的，又不是求我们。再说了，家主是那么好说话的？没看到老太太病倒了他都没回来吗？没什么天大的好处会帮一个外人？”
“对了三小姐，听说上次你请家主帮你什么忙？结果送了家主一家能源公司，那公司我看前景不错，心疼不？”
……
贺煕茵坐上裴识温的车，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沉沉的宅院……
慕家，她还会再来的。
“现在回去吗？”裴识温问她。
贺煕茵靠到了车窗边上，单手撑着额头，半阖着眼。
哪怕是到了深夜时分，帝都的灯火依然燃着道路两旁，风把灯与水汽的雾吹得四散，这座繁荣的首都，就算失去了白日里的喧闹，也不肯宁静半分。
“慕老太太说，三个小时，一定会给我答复。”
不知道是不是裴识温的错觉，贺煕茵的声音里仿佛没有了先前的彷徨与疲惫，却多了几丝清凉的冷。
“慕昱遥答应帮忙？”裴识温是讶异的。
那个男人铁石心肠的程度，就连他都自叹不如。
贺煕茵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将眼底的情绪遮得不泄分毫，“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裴识温问。
“不知道……”贺煕茵望着车窗外，他们驶过一座大桥，哪怕汽车的隔绝极佳，哪怕桥上的钢索纹丝不动，也能感觉到那吹动江面的风。
他们的命运，像桥下湍急的河流，打着旋吞噬过往挟裹未来的往前奔。
“很多年前，我也在夜晚来到过帝都。”突然间，她开口，“那个时候，对裴爷的认识，只是你手下有人接下了程百华的单子，绑架了我的朋友，想着因为我把裴爷手下的事卖给了李三爷，那和裴爷就算是交恶了。”
裴识温不知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
他有些许尴尬，但也是坦诚的，“第一次见到阿茵的时候，我压根没有想到这件事，那件事，我……反正钱也收了，我也没亏。至于没完成雇主委托，是……阿茵你能力出众。”
说完这句话，大家双双陷入沉默，然后……裴识温率先笑了起来。
贺煕茵也笑了。
过了桥，裴识温在江边停了车，因为她说不知道去哪里。
他想等她想好了再走，恰好，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很适合停下来……
“裴爷，我很感谢你。”又一阵寂静之后，贺煕茵直视着他，看着他的双眼，带着笑。
但裴识温心底却涌起不好的直觉。
她对他笑，两人之间难得有这样融洽的气氛，他是应该开心的。
但他总觉得，这样的幸运，似乎并不属于他。
“你给予我的帮助也好，关心也好，”贺煕茵紧接着便说道，“贺煕茵，是没有办法偿还你了。我没办法虚伪的说祝愿你找到更好的人，或者说什么我会尽量还清你的情。”
她果然还是说出了他所担心的话，“因为，情义无价，而你给我的，我没办法等价的给予。”
“裴爷，”她依然看着他的眼睛，她终于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排斥他，但却是走到了他同样不期待的另一端，“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这一刻，裴识温感觉车窗像是破了洞，冷风呼啸地灌入他的耳。
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捏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