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圣身形踉跄,大口咳血,却也不甘示弱,强行丢出手中的佩剑,如蛟龙般,迅猛冲出来,向着那道消瘦的噬咬而去。
能与厉臣持剑对砍良久,且不弱下风,换做其他人,不说与有荣焉,至少也会自得几分,可陆圣只觉得屈辱,心中怒火冲天,众所周知,剑宗天行者厉臣引以为傲的,不是其剑术,而是那身金刚不坏,堪称无敌的体魄。
而现在,厉臣从头到尾只以剑术对敌,显然就是在看不起他们。
陆天与陆地见得厉臣冲向他们,皆冷笑一声,单手掐诀,右手高举,一道璀璨的光芒掩盖了佩剑,一时间,两人好似手握一轮莹润明月,微微拧转,万千道月辉照落。
其中一人神色淡漠道:“就算今天你再蕴育出一口本命飞剑,也改不了结局。”
在场的人都是剑修,在厉臣寄出那柄只有雏形的飞剑时,瞬间就明白了,这位天行者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悄然蕴育出了一口本命飞剑,且神通诡橘,竟能分身数十上百,凭此躲过了数次绝杀,要不然,此刻的厉臣早已经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的份了。
轰隆。
陆天与陆地稍加阻拦厉臣,在其身后的凌厉一剑,再次斩在他身上。
厉臣闷哼一声,身形瞬间消失。
不是他不愿躲避,而是无法做到。
身处这剑阵内,厉臣一举一动都有极大的限制,遭到针对。
不然何至于此受伤。
遁入虚空,可下一刻就给数道剑气堵截,被强行逼出,现身的刹那,又有数道剑光飞掠而来,遥遥锁定住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唯有硬接,长久下来,迟早被消磨到死。
陆圣收剑止步,怒道:“厉臣,少看不起人了,我们还不需要你来同情。”
厉臣砍碎数道剑光,沉默良久。
陆圣接着道:“我们来这里,是抱着必死的心在向你出剑,而你却犹豫不决,三番五次的羞辱我等,单凭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担任天行者,更不配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大师兄。”
半响,厉臣说道:“就像你们说的,不应该死在内讧内耗之下,可现在,我们不正是在内讧内耗着吗?一位神枢上境能够在五宗担任长老,在二流宗门,更是位高权重,仅次于金丹境修士,而八位神枢上境,更是具备了开宗立派的资格,何况还是清一色的剑修。”
陆圣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擦拭嘴角的鲜血,神色平静道:“可是不在这里得出结果,你的所作所为,就不是死我们八个人那么简单的事了,与商赵的矛盾激化,牵连之下,那些早就对我们怨艾已久的世族宗门都会参战。”
厉臣一剑格挡,火花四起,他扭过头笑道:“正在说话呢。”
出手的那位刑阁弟子摇头道:“我管你。”
厉臣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就各凭本事,生死自负好了。”
陆圣点点头,迈出一步,正欲出手之际,厉臣突兀出现在他身畔,肩膀微微抖动,便是靠山撞,他仓促间,只能抬剑刺向厉臣的下盘,只闻轰的一声,整个人如脱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径直撞在了剑阵屏障上。
陆天怒吼道:“镇压。”
五位刑阁弟子手掐一个奇异印决,磅礴的修为轰然降临,疯狂灌注进剑阵。
刹那间,厉臣的头顶出现一座巍峨巨山,徐徐落下。
还未触碰到厉臣,单是这一过程,便让厉臣大感压力,双肩后背仿佛扛着一座山,脚步沉重,几乎难以行走,体内飞速运转的修为甚至有了崩溃的预兆,他咧嘴一笑,道袍之下的身躯赤红如玉,原本微微佝偻的身形,一点一点挺直,他一步跨出,竟是无视拘束镇压之力,强行瞬移来到一位刑阁弟子前,五指摊开,佛印结成等我刹那,大佛神像撞向屏障。
轰隆。
大佛神像四分五裂,厉臣单手捏印,狠狠握拳抡下。
陆天与陆地冲向厉臣,不让他的想法得逞。
此阵一旦少人,就会有缺陷,不再是循环轮转,完美无暇,破阵的几率大大增加,届时哪怕他们三人舍命拦截,也难保不会被厉臣逐一格杀剩余四人,冲破这方囚牢,彻底掌握主动权,等到那时候,再想杀他,已难如登天。
陆圣盘坐在地,闭上眼睛,双手掐诀,魂念散开,竟是与这方剑阵相呼应。
庇护刑阁弟子的屏障,在厉臣的猛烈攻击下,轰然破碎,就在他动手时,一道虚幻身影浮现,右手提着一柄剑身极长极长的剑,猛地一甩,剑刃与厉臣的拳头碰在一起。
五位刑阁弟子不约而同地盘坐,双手掐诀,竟是与陆圣的印决一模一样。
余笙紧紧盯着战况走势,轻声道:“我一直以为阵点会是五个人中的某一位,没想到会是陆圣亲自担任,梳剑阵有三个形态变化,最初的形态以拘束捆绑为主,最大的特点,便是“井”字剑,而第二形态则是镇压,幻化就剑山,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形态,剑阵由一人主持,凝聚五人修为境界,幻化一尊剑仙影,通习六人剑术剑道,更是能在剑阵的加持之下,战力彪炳,同境厮杀,几乎没有人是它对手。”
汪宗颂扭头沉声道:“余笙。”
“我知道。”余笙倏然踏出一步,神色平静地看向前方。
厉臣不躲不闪,更不后退,握住石剑,一次次出剑,居中剑仙影,左右两侧是陆天陆地,他一人硬抗三人,没有任何花哨的剑式,更没有绚丽的术法光芒,如同一位庄稼汉,重复地做着那动作,抬臂挥下,再抬臂再挥下。
头顶突兀出现一道急促旋转的漩涡,璀璨的剑光闪烁,紧接着便是一口本命飞剑落下。
厉臣打退陆天陆地的联手一剑,丢出石剑,朝向那居中剑仙影斩去,一拳砸在了那口本命飞剑上,凛然的剑气浇灌而下,侵蚀得他手背血肉如雪消融,可他恍若未闻般,出拳不止,雄浑的拳罡流淌全身,好似瀑布一般,最后一拳,精气神提至巅峰,强行击出。
飞剑摇摇欲坠,欲要离去可已为时太晚。
陆天想要阻拦厉臣,一剑横跨而出,而陆地更是戳向厉臣的心口处。
怎想到,厉臣原本打向那口飞剑的一拳,突兀寻向陆地而去。
陆天扑了个空,怒吼道:“给我停下。”
噗嗤。
陆地的佩剑被折,他颤颤巍巍地低下头看了眼,咧嘴笑着。
厉臣一拳将他胸膛打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更是将他心脏震碎。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狂暴的能量瞬间吞没了厉臣。
剑仙影硬拉着陆天,退到不被波及的地方。
“散。”一道平静的声音在肆虐的狂暴能量内响起。
厉臣脸色苍白的走出,手中握持着一柄鲜血长剑。
他咧嘴笑道:“继续来。”
……
就在厉臣鏖战时,下山赶赴这边的秦剑也遇到了那位降妖阁大长老。
秦剑双手环胸,怀里抱着一柄无鞘的黝黑长剑,看着那位神色拘谨,步履维艰地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樵夫,笑道:“受了伤?难怪不愿意与我纠缠,你不愿意搭理我,但是我倒是搭理搭理你,也好让你知道,杀我弟子是有代价的。”
樵夫的神色有些迷惑,似乎不明白这位老人为何如此开口。
秦剑冷笑道:“还在给我装傻?”
忽然,他头微微一偏,躲过了一剑,然后他继续说道:“我实在不理解你们这群人的想法,因为不能接受我弟子的做法,所以就要杀了他?谈过吗?讲过吗?俗话说得好,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可你们从头到尾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让我很怀疑你们,是不是本来就想着要对他动手,现在只不过是找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秦剑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冷笑道:“他娘的我跻身真婴境,为了就是能堂堂正正的把你们这三个砍死,不然的话,对得起我这些年的煎熬?胡老头胡老头,眨眼间一百多年不见,你看怎么还是那么废,停留在真婴境。”
忽然间,樵夫的眉心裂开一道缝隙,光芒万丈。
秦剑怒喝一声,身后万丈身影幻化而出,手持鲜血大剑,怒劈而下。
如果不是聚精会神的注视,就极难察觉的一缕金色丝线磕碰在鲜血大剑上。
看似悬殊的对峙,占有上风的,竟是那金色丝线。
“秦剑,我体谅你这真婴境来之不易,不要逼我将你强行打回金丹境。”
樵夫抓着后背挂着的斧头,拘谨的神色一改,淡然地望着秦剑。
秦剑闻言,冷笑道:“跌境?他娘的把你砍死了,别说跌回金丹境,就是神枢境我也乐意,当年就数你最废物也最猖狂。”
樵夫呵呵一笑,握着手中的斧头,轻轻往前一砍。
秦剑身后的大道法相顿时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自右肩一直蔓延至左腿。
嗡的一声,秦剑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说这天要黑。”
方圆百里,无视大日悬空,普照大地,竟是瞬间陷入了漆黑深渊内。
秦剑笑道:“让我们来厮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