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希望推迟几天,事出突然,最起码得做些准备。”甘付帖斯尔起身说道,相比已经绝望的唐七裳,他心中尚存一丝侥幸,认为厉臣之所以如此匆忙行事,就是要赶在刑阁出手保护他们之前,想方设法将他们带走。
“不行,现在就出发,一刻也不能耽误。”厉臣摇摇头。
唐七裳怒道:“厉臣,有必要做得那么绝吗?不要以为成功当上了天行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天蜀剑宗你说了不算,有本事真刀真枪来,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
“首先,我还未通窍,不算是天行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执事。”厉臣看着两人笑道:“其次,我不是英雄,也不想当什么狗屁英雄,我更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甘付帖斯尔知道厉臣说的是当初设计陷害他的事,于是平静道:“那时候的你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足以笼罩整片天穹的阴影,即便是晋升内门也无法摆脱,如果不用计谋的话,我们根本不是你对手。”
“做了就是做了,又何必说那么多好听的粉饰自己……好吧,其实我也差不多。”厉臣无奈笑了笑,用不容两人拒绝的语气,斩钉截铁道:“一个时辰,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做好准备,就去听风关等我,不来的后果自己掂量。”
说罢,便带着梁银友离开了。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跳墙,你逼得那么狠,当真不怕他们拼死一击?”等离得足够远,梁银友缓声问道:“我方才感知他们的情绪波动,只有唐七裳的波动较大,甘付帖斯尔却是平稳无比,显然他已经有了对策,你信不信你前脚刚离开,刑阁的人后脚就到了。”
厉臣对梁银友的话置若罔闻,笑着道:“没关系,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们管不着,趁着还有时间,我传你一门心法如何?”
………
一个时辰说不长,其实也不短,足以将很多事情办好。
听风关前,厉臣皱着眉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三人。
“我可没说过允许你们带人,而且带的还是他。”
有一位少年,神色冰冷地站在唐七裳的身边,面对厉臣的锐利视线而无动于衷。
甘付帖斯尔轻声道:“此事已经得到了长老允许,若是师兄不满,可以回宗门反映,李富贵作为外门弟子,一样有义务完成任务委托,而且宗门规定,允许外门弟子自行组队,延霜山脉一行,有请劳两位师兄为我们护道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两个,李富贵这家伙可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厉臣神色不悦,大袖狠狠一甩,冷笑说道。
唐七裳扯了扯嘴角,用肘子戳了戳李富贵,淡淡道:“不用师兄多担心。”
由始至终梁银友都在闭目养神。
四人的坐骑是天蜀剑宗饲养的战马,体内有一丝天马血脉,可高速奔袭数百里而不知疲惫,较之寻常战马,厉害太多,这些年天蜀剑宗一直想方设法使优秀的战马与高品妖兽生殖,最终的结果,便是面前的血蹄马。
嗷呜。
一声似狼非狼的清啸声回荡,四人座下的血蹄马刹那哀鸣。
一道白色闪电从远方掠来,在厉臣面前落下,砸出一个大坑,顿时间,一股磅礴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而开。
“三品妖兽…”甘付帖斯尔勒紧缰绳,低声道。
一旁的唐七裳早已经承受不住这股威压,悄然后退到甘付帖斯尔的身后。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天马,纯白如雪,双翼缓缓伸展,拥有极速之力,它高傲的仰起头,不屑地环伺着那些血脉不纯的杂马,最终对上厉臣的视线,顷刻变得温和亲近,上前几步,用脑袋拱了拱他身体。
厉臣翻身而上,盘坐着,轻轻拍了拍炄山的脑袋,笑道:“恢复了?这次出去让你吃个够,保证够你跻身四品。”
炄山可识人言,此刻欢呼不已,发出的嘶鸣,却让四匹战马四肢瘫软在地。
五人五骑缓缓过关。
如今镇守听风关的两位守将皆是降妖阁弟子,听闻厉臣出关,亲自打开关门,遥遥抱拳,厉臣微笑回礼,并轻声道:“听风关先后两次哗变,已经让宗门对雍州军政两界产生了疑心,刺史木颂愿虽然在雍州军伍一块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可,但步卒骑军抽选以及将领调任,都是由那位大将军掌控,木颂愿无法取决。”
梁银友闭眼修炼,而唐七裳两人神色不动,眼中掠过一丝精芒。
出了听风关,往前直行百里,途遇游花城而不过,朝东边赶去。
延霜山脉在雍州东部,方圆千里皆是高山峻岭,绿意盎然,有无数妖兽在此休养生息,平日里不见一丝人迹,可现在,却有一道道光虹流荧在天空中飞掠而过,百余人在此搜寻,深处不时传来的怒吼,惊得一道道气息迅速散开,在得到了天蜀剑宗的许可,各大宗门开始赶赴延霜山脉,占据有利的位置,修筑阵营。
世人原本都以为是一个噱头,天蜀剑宗盘踞雍州数千年,怎么可能会有上古仙人择府于此,更别说是留下传承,而当一位散修在山脉深处得到了一柄威力无穷的飞剑以及一门上乘剑经,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疯狂涌向此地。
厉臣一行人赶赴延霜山脉的同时,不断收集消息,对如今的延霜山脉有了个大概了解。
五大宗门只来了两个,玄霜宗以及万傀宗。
听闻溱水轩辕氏以及几个大氏族同样有长老带队,紧随两宗其后,赶至山中。
轩辕胜雪没有跟过来,她修炼的经法到了关键时候,这次出关,恐怕就离破境不远了,她的资质很好,甚至远远超过了厉臣所见的那些女子天骄,虽然比不上柳沨,至少能够支撑她修炼到真婴毫无问题,柳沨看似平平常常,实际上剑道天赋实属上上佳,若不是厉臣与唐七裳这些人出现,她便是这个时代的骄子。
在天蜀剑宗有这么一个称谓称呼这些骄子。
剑道大材。
五人同行,自然会有各自的亲近疏离。
唐七裳,甘付帖斯尔宛如亲兄弟一般,寝食同在,形影不离,李富贵偶尔会因为一些修炼问题向梁银友请教,所以距离不近不远,只有厉臣最独特,被所有人疏远。
厉臣也不在意,不赶路时就闭目修炼,汲取天地灵气。
唐七裳一开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残忍,可随着时间推移,越发迷茫起来。甘付帖斯尔镇定自若,勤勉修炼,他的身上觉醒了稀有的血脉,甚至被石鲸云亲自遮掩了气息,只待他日后成长,毋容置疑的成为一尊妖族剑仙,最终在赶路的第三天晚上,忍不住的唐七裳起身,与甘付帖斯尔一起来到某处空阔的草地。
“到底怎么回事?”唐七裳压低了声线,视线不断飘向某个地方去。
甘付帖斯尔耸耸肩,随意道:“我怎么知道,负责此事的是你。”
“是你结交的人。”唐七裳暗骂道。
甘付帖斯尔无奈道:“约定时间过了那么久,估计是被什么事拖住了吧,负责联络的士卒在哪?让他明天晚上二更天来。”
“这个……”唐七裳欲言又止。
看着这样的唐七裳,甘付帖斯尔忽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发生了什么?”
唐七裳低声道:“前天渡河开始,我就一直没有联络过了。”
“我怀疑是他干的…”唐七裳努努嘴,瞥了一眼某个地方。
甘付帖斯尔摆摆手,冷笑道:“那家伙除了认识一个韩三友,他还认识谁?恐怕他连游花城的城主是谁都不知道。不要老是疑神疑鬼,显得自己很可疑,明明不会生疑的,看了你这模样,想不怀疑都困难,给我注意一点。”
“韩三友可是陉江韩氏的三少爷,不注意可不行。”唐七裳涨红着脖子反驳道。
两人交谈了一会,便各自回到休息的地方,盘坐着进入修炼状态。
一刻钟又或是一盏茶,两人谈话的那片空阔草地上,突兀出现了两个人影,在昏暗的月光下,影子拉得老长,他们对视一眼,轻轻笑了起来,其中稍矮的一位主动伸出手,高个子的静静看着对方,最终还是伸出握住了那只手。
“你说的很对,可我还是想挣扎一下。”
“没人把你当成一条狗,你又何必活成一条狗呢,大道机缘千百种。”
“……”
厉臣睁开了眼,一步跨出,瞬间来到两人的身旁,笑道:“心思缜密,着实可怕。”
李富贵神色畏惧的看着他。
唐七裳苦苦等候的,既然不来,那么就永远不会来了。
在他们出关的第一天,洪节城校尉巫绝山领军一千要求出关,却给那位始终闭关的大将军亲口拒绝,并责罚其不准出城。
而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关外,游花城往西五十里处,有位早被革职的骑军任将率领铁骑等候着那一千马廊仔出现。
穿着一身崭新铠甲的寇于面无表情地目送着那五人五骑离去,然后掉转马头,面向西方,嘴角扯了扯,他很想知道,木颂愿花费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一千马廊仔能不能经得起他身后铁骑的一轮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