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灰衣杂役弟子,沿途果真无人在意,也无人拆穿,林砚顺利一路深入,正穿过一处灰白的营帐前。
忽然,有声音自那营帐中传来:“那个谁?!”
林砚心中微动,但是装作没听到,快步向前走。
“那个谁!站住!”
声音再次大了一些,林砚无奈,只能转过身。
“过来!”
小碎步走到营帐边上,眼前营帐里,一个半身赤露的男子,头昂得老高,身边还放了一堆凌乱的衣袍亵裤,夹杂一抹黄色衣袍。
“艹!刚叫你没听见啊!”男子骂了一句,指着地上那堆脏衣服,“滚过去,把这堆衣服洗了!”
林砚无语,左右转头看了两眼,空拳门人数本来就不多,附近只有远处零星两个灰衣弟子。
微微一叹,说道:“我这就帮你洗。”
说罢直接走进营帐,顺道将营帐两侧挂着的门帐放了下来。
“快拿出去……”
声音戛然而止。
几个呼吸后,林砚拉开门帐重新走出,又将门帐放下,那具尸首被他盖在衣物之下,拿被子封着。
继续扭头,朝着左侧宋家营地而去。
“也不知是你算倒霉,还是我算倒霉……”
好在现在没人打扰了。
又走出一段,再次路过一处营帐。
“那个谁,站住!”
林砚:“……”
“听见没,滚过来!”
林砚眼角微微抽搐,再次转身,来到一处新的营帐之前。
又是一个黄袍弟子。
他尖嘴猴腮,一指营帐内,一个痕迹斑斓的木桶:“去把厕桶给我洗了!必须擦干净……对了,擦完记得再用香叶熏一下,若闻出一点味道,拿伱是问!”
林砚瞥了眼那厕桶,眼睛一下扭开,高低起伏,过于恶心……
他无奈,再次微微一叹,走进营帐。
片刻后,黄袍弟子头被按在厕桶里,眼不见,心不烦。
林砚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换上黄袍,空拳门黄袍弟子的数量明显减少,比龙门馆卫字院更少,一个生面孔,很容易就会暴露。
再次出门,这一次他改成走小路,不从营帐前面过了,沿途遇上的黄袍弟子骤然少了,全都是灰袍。
“该早点向他们学习才对……”
心底放松,快步向前,正走过一处偏僻空地,中间放了几口铜锅,边上还堆了许多木柴。
“那个谁!站住!”
林砚:“……”
他扭头,眼底不自觉带上一抹杀意。
叫住他的,又是个黄袍弟子,手里提着一条数斤重的大鱼,被林砚这回头怒目的一眼,吓得怔了一怔。
“做鱼汤……”
眼前身影陡然一闪,黄袍弟子后脑一疼,瞬间失去所有意识,还在翻动嘴巴的活鱼,也掉在地上,不断扑腾。
不多时,木柴堆膨胀了一圈。
林砚换上黄袍,带上木冠,昂首挺胸,阔步走出。
若是再穿灰袍,他怕一路过去,把整个空拳门的黄袍弟子都弄死了……
现在,总没有人叫住他做事了吧!
刚走出一段,已经能看见宋家营寨内了。
“那个谁!站住!”
忽然,又一声响起。
林砚:“……”
这空拳门,简直不是人待的!
这回叫住他的,竟是个衣衫不整的青衣弟子,站在一处更加豪华的营帐内。
“咦,你新晋升的?我怎么没见过?”
青衣男子看了林砚,正当林砚准备暴起伤人,却听他又说道:“新晋升的更要懂事!过来,去把我营帐收拾一下!”
林砚走过去几步,营帐内顿时一阵娇骚的莺燕软语:“师兄!人家还没穿衣服呢!”
“就是师兄,你怎么能直接叫人来呢!”
明显豪华且宽敞了一大圈的营帐内,一处大通铺上,两个面容姣好狐媚的女子,赤裸着白嫩上臂,抓着被子,包裹着一片活色生香。
“怕什么,让他看他也不敢看!”
青衣男子不屑地睥睨林砚一眼:“愣着干什么,快收拾!”
林砚嘴角抽搐,几乎忍耐不住:“收拾,收拾……”
再次放下门帐。
似有一道微风轻轻拂出,门帐轻轻掀起一个角度,再落下。
不多时,林砚换上了一身尊贵的青衣银冠。
他算看明白了,潜入方式开头就错了!一开始,就该直接弄死个亲传弟子,省了这一路的麻烦。
这一回,真没人拦着他了。
虽然时不时有人疑惑地看向他,但在林砚六亲不认,冷面如霜的步伐之下,愣是没一个人敢上来问他。
就这般毫无阻碍,来到了宋家营寨这向。
宋家营寨明显规矩严明,就算与空拳门交界之处,也设了几人驻守。
但林砚昂首走入,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并未阻拦,倒是有另外一个想要进去的黄袍弟子,被拦阻住,要求证明。
“果然,一开始就该换青衣……”
进了宋家营地,气氛与空拳门截然不同。
居住、餐食、训练各功能区泾渭分明,彼此营帐排列井然有序,十分严明,若是空拳门也按着这种排列,怕是林砚绝没有这般容易潜入。
所以林砚一进入,就有不少视线偶尔瞟向他,眼含打量,好在没人拦他。
林砚不敢怠慢,挑选了一条居中道路,眼睛平视前方,装作自己目的明确,一路径直向前。
实则用眼角余光左右瞥视。
走过约摸四分之三的区域,林砚眸子陡然亮了亮,找到了!
约摸两箭开外之地,一处篱笆围成的区域之中,有两顶并列的营帐。
陈鸢就在其中一顶营帐之前,身穿一身淡蓝色的绣罗衣衫,绝美如昨,单手托腮,坐在一张粗陋的圆木桩子上,娇俏似水的眼眸,直勾勾遥望远处发呆,像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只是篱笆外的门口,还远远站了两个皮甲武士守着,难怪徐洪昌说陈鸢不是自愿的。
林砚站住,然后转换方向,径直走到那篱笆之前。
原本他还以为要花点功夫才能进去。
没想到两个守门的皮甲武士,只是微微一愕:“你……不是萧公子?”
“嗯?”
“没什么,请进,请进吧。”
皮甲武士恭敬为他开门,请他进去。
林砚觉得古怪,故意放缓脚步,竖起耳朵。
只听身后两个皮甲武士低低闲聊。
“怎么不是萧公子了?”
“正常,如此绝色美人,怎么会只有一个拥趸呢。”
“怕是又要被赶出来了。”
“我听说,咱们院里也有两个少爷,对她感兴趣呢。只是碍于规矩,不敢出现。”
“也不知,这般绝色美人,最后会被谁收入帐中呢……”
林砚微微皱眉,心底里倒是松了口气,听这意思,陈师姐现在的境况还不算太遭。
径直走过去。
陈鸢很快就发现了靠近的青衣身影,脸色立即耷拉下来:“萧长生!我不是说了,让你滚……咦,林……”
林砚赶紧用眼神示意,陈鸢迅速噤声。
她脸上明显洋溢出灿烂的惊喜,连同忧郁的肌肤,也瞬间容光焕发起来。
林砚给她使了个眼色,陈鸢立即心领神会,拽着林砚的手:“跟我进来。”
拉他进了营帐之中,放下门帐。
门外,那两位驻守的皮甲士兵,原本等着看林砚的笑话。
却没想到,两人甫一见面,这男子竟然直接被陈鸢拉进营帐,连门帐都放下来了!
一时面面相觑,浮想联翩。
营帐内,一股沁人心鼻的女子幽香扑面,封闭的环境,阻隔外面的声音,只留下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陈鸢搬来两个粗陋的木桩凳子,并排放下,拉着林砚面对面坐下。
帐内面积不大,以至于二人靠的很近,腿脚伸不开来,膝盖时不时摩擦在一起,暧昧旖旎。
好在二人都是不拘小节,叙过闲话,陈鸢问道:“林师弟,你这身服饰……你是加入空拳门了?!”
林砚摇摇头:“我是从空拳门那头潜过来的,这衣服,是随便抢了个人。”
陈鸢面露担忧:“空拳门门主和他夫人,两人都是豪境,这宋家更不得了,家主三个兄弟也全都是豪境!我知道你的实力堪比刚境,你这般进来……太危险了!”
“陈师姐不必担心。我的实力,也有精进,我也是小心潜入的。”
他正色道:“我刚才听外面皮甲守卫说,萧长生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陈鸢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烦闷,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跟林砚想的差不多,萧长生偶然一次,见到宋家营地中的陈鸢,顿时惊为天人,当即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搞得陈鸢不胜其烦。
“好在宋家规矩严明,萧长生不敢乱来,否则我的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林砚从怀中,掏出了那根,从萧长生身上搜来的木簪子(1),递给陈鸢。
“这是……”陈鸢眼前一亮,“我被萧长生抢走的那根簪子,怎么会在你这?”
“陈师姐不用担心,萧长生,永远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陈鸢身子微微一震,既然眼眸中,软软流淌出浓浓欢喜:“林师弟啊,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不说这个了。陈师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鸢正要回答。
门帐突然被掀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举着一根乌木拐杖,颤巍巍冲进来,照着林砚当头就打:“登徒子!登徒子!我打死你个登徒子!”
(1)前文改过更新,从萧长生身上搜出了一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