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剑吟

知是荔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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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孤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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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霖儿的安抚之言,亦或是提起慕容白,少年似想起什么,连忙回转目光,再环顾洞底血池...先前的两具红袍尸首仍在原地,其后的岩壁之上,似比起周遭齐整,似略有不同,细细一望,便知为何。

瞧得些许端倪的少年,想起先前种种,即便霖儿出言安抚,仍觉是因自己,才令霖儿与踏雪同被困其中,先前感知到此洞穴中的血腥气息与慕容白身上散发的气势略同,本想要以此窥得慕容白功法玄机,却不曾想到这无间之地竟不仅是所困他之地,眼下更成了困己之所。

“以慕容白的武境造诣,都无法从中脱身,我又该如何才能逃出...”回望霖儿从容镇定双眸,少年心头愧疚更浓,正当苦思之际,却闻远端霖儿之声传来。

原是因霖儿也看出了少年心思,不过有他在身旁,初入无间之地的些许慌乱,早已抚去,移步上前,欲开口安抚之际,却被足下之物绊了个踉跄。

“难不成这血池之中,还藏着尸首不成...”退开几步,稳住身形,霖儿忙是俯身查看,忍着腥臭灌鼻,凝目细瞧。

血池并不深,只抵靴底的浅浅一层,此前火光照亮无间洞底,但血池之中,并不清晰,加之欲劝少年之心急切,故而不曾看得真切,如今俯身查看,立时便瞧见了差点绊倒自己之物。

半截断裂锁链,静静盘于足下血池之中,从其断口看来,年月并不久远...有了发现的霖儿,不敢贸然细究,便开口呼唤少年。

而正内疚的少年,闻听霖儿呼唤,回首便瞧见少女蹲伏查探之景,担心这血池之中还有危险,忙是纵身跃来:“小心!”

“这锁链看起来新断不久,不知与那两具干尸,有何干系...”闻听少年跃至,霖儿抬首迎上少年目光,将自己心中疑虑道出。

少年曾与慕容白交手,一眼就瞧出这锁链与先前慕容白交手时,他所持那对锁魂琵琶钩尾端的锁链一模一样,心中推测,终得论证,恍然开口道:“没错了,这哪里是无间之地,分明是困住慕容白的牢狱所在...”

“既是困他之所,那为何他是如何脱身,出现在酆都城中...”霖儿似是不解。

少年已然将当中的来龙去脉推断清楚,笃定开口:“他冲我而来,自然是有人放出了他,他那诡异的木蛟功法,需以人血辅之,这也就是这两具干尸身上红袍尚新,但却如死了多年的原因...”

“这么说来...这谷主邀你上山...”霖儿思忖少年之言,心中愈发担忧,便将目光在移至血池之中的半截锁链之上。

“所以才要在上山之前,寻得破解慕容白木蛟功法的破绽。”少女之言,正是顾萧心中所忧,喃喃自语之际,却闻少女轻‘咦’之声再传入耳,忙抽回思绪,定睛望去,只见少女似是在这断裂的锁链之上有所发现。

“这...这锁链上似乎刻有字...”铁索本已被污浊粘稠所覆,许是适才磕绊之下,其上污浊被少女足底蹭去表面污浊,其下所刻,终才显现,故而在少女目光再落,就已瞧得。

听得霖儿之言,少年亦同俯下身子,衬着火光凝目望去,果如霖儿所言,血池之中的半截锁链上,密密麻麻、深浅不一,刻着许多小字,若非覆着其上的血污被霖儿靴底蹭去些许,便是二人再如何细心,恐也难发现。

蹲下身子,少年欲细细查看,又恐这血池之中血污有毒,便示意霖儿带着踏雪退开些许,以手中火把木枝,从血池之中挑起半截锁链,屏息凑近几分,终是隐约看清了锁链上所刻小字。

“轮回...长生...困灵兽,布狱阵...然...轮回,掌生死,夺舍...天道...忘前...舍旧身,真气引,魂袍固,千魂供...”少年缓缓读出锁链上所刻文字,其上的内容已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锁链乃精铁所铸,如是用来锁住慕容白,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在锁链上刻下这些文字的,这些文字晦涩难懂,但少年稍忖片刻,已是隐约猜出几分,无论是提及的‘轮回’也好,‘长生’也罢,无不与功法心诀相合。

而提及‘灵兽、狱阵’,正与金鸡窟中的凶兽与眼下的无间之地暗合,如真是这般,恐怕此前诸事,就不是觊觎墨门师祖尺安的斩龙之法那么简单了。

“轮回...长生...慕容风凌做的这些,是...是想...难不成这人间武境都已无法满足他了吗?”

身旁碧衣少女将少年自言听得真切,亦从这‘功法心诀’中听出了玄机,杏眸同满是惊诧:“你的意思是...这谷主慕容风凌,想...成仙?”

先是点头,而后摇头,少年将目光转向霖儿:“虽然这无间之地中的血腥气息与慕容白身上相同,但这功法心诀实在诡异,说不定是他疯癫之后,信口胡诌之词...”

“那你想如何?”只望着少年神情,霖儿便知他要做傻事了。

果不其然,霖儿才将开口,只见少年从褴褛青衫之上,扯下一角,用火把将锁链凑近几分,俨然是要将锁链之上的血污尽数擦去。

“等等!”霖儿大惊,忙开口阻拦。

顾萧当然知晓霖儿心思,不待她开口,已是柔声言道:“咱们被困此地,且不论脱不脱得身来,即便咱们从这无间之地逃出,若不弄清楚这功法真假,只怕这慕容谷,便是困住咱们的更大牢笼...”

霖儿知道少年所言句句皆在理上,可要自己看着他做傻事,却无法做到,正当犹豫之时,少年已将衣衫裹在掌心,将锁链之上血污尽数擦去...正如少年所料,锁链之上,通体皆刻满了小字,正如先前所见的寥寥几句一般。

“天之道...绵绵不绝...当以气补净行,以息似碧云...然息息绵长,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仅仅一眼,少年已不觉深陷,心中冲动难掩,欲继续读下去...

正当沉溺其中之时,余光却见那碧衣凝关切目光而来,心头一凛,当即抽回思绪,并未在继续下去深读,而是暂敛思绪,转向面露犹豫的少女开口:“霖儿...”

本还想要再劝,但当少女迎上星眸之中的决意,便知已经劝他不得了,只得轻声应下,不过少年并未开口,只将目光定定瞧向少女面庞,片刻之后,终定心思,掌心微抬,伸向乌红剑匣的束带之上...

“匣中双剑,名断月、步光,步光曾助我在雁北城外,与北晋铁骑厮杀,断月乃我师父所赐...若我...”少年手托剑匣,言语之中已有托付之意,话音未落,却被少女出言打断。

“你这破匣...我才不会替你保管...你要记住,若你有事,不止我与踏雪...还有李叔、墨门众人...甚至天涯大哥与咫姐姐,他们的性命也都...”

碧衣少女之言,句句击心,令得少年心中微凛,更觉肩上沉重,当即咬牙定心,抚向乌红剑匣。

“锵——”剑鸣之声,响彻无间,两柄神兵显现,剑光闪烁,正气凛然,不仅将无间狱中火光尽掩,更令二人足下血池震颤。

饶是少女,也不禁被两柄神兵吸引了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少年目光掠过剑匣,在步光、断月上盘桓片刻,终落于断月之上,伸手入匣,将那柄曾在上古名侠手中斩断月光的长剑抽出,反持掌心,递于少女:“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如这功法心诀真能寻到破却慕容白木蛟之功门道,眼下之际,唯有放手一试,我担心若陷于其中...”

言至于此,少年已不用将剩下的话说出,霖儿知他已决意,自己唯有安其心,免去后顾之忧,才能让他专心应对,月眉微蹙,接下少年手中长剑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莫要逞强,如觉无法参破其中奥妙,且不可勉强。”

见霖儿已接下断月,少年心中稍定,当即应下。

既是要尝试参悟锁链上的功法心诀,自是要寻得一处打坐之地,可两人足下皆是粘稠腥红,正当苦寻不得之时,少年正瞧见先前嵌入岩壁,而后随自己一并坠落的石板,登时有了主意。

快步近前,将尚还完整的石板一一捡起,再回霖儿发现半截锁链之地,以石板层层堆叠,终得足以盘膝而坐之地。

回眸再望那满凝关切的杏眸,不再多待,略一点足,青衫跃上石阶,盘膝而坐,目光低垂,落于半截锁链小字之上。

轻读数便,当即阖目,于心中暗暗诵读:“天之道...绵绵不绝...当以气补净行,以息似碧云...然息息绵长,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当以诸穴之气汇于丹田,而后诸穴自补...”

说来也怪,无间狱中,弥漫着血池腥臭之味,但当潜心默读之后,却再不闻丝毫异味,便是脑海也显出清灵之状...少年只觉自己仿佛化身飞鹤,遨游天地之间,又似夜中萤火,徜徉静湖月色之下...

此等玄妙滋味,从未有过,少年不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可正当遨游之际,却觉天地忽变,耳中竟传滔天海浪之声,仿佛遨游之所轰塌,徜徉之地已乱。

如此惊变,令得少年猛然回神,只道是自己默念心诀有误,忙睁开双眼,欲查看手中锁链之上心诀,可睁开双目,低头寻找,却见手中空空如也。

惊诧之下,忙是抬首,可眼前之景,哪里是无间狱下的腥红血池,自己正立身混沌之中,一片茫茫...

饶是身经数次凶险之斗的少年,此刻也难免心慌,茫然四顾,终是忍不住开口轻呼:“霖儿...踏雪...”

莫说回应,便是回声都不曾有,仿佛声音被混沌吞没一般...直令少年觉恍惚,自己可曾开口...

坐以待毙,不是少年心性,当即点足,踏雪已出,在这混沌之地中,疾行前跃。

混沌之中,无日月星辰,周遭皆是昏暗一片,少年已不知自己行了多久,直至胸口起伏愈盛之时,终才止住。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若是依施展踏雪七寻算来,我消耗真气行至此,行之绝不下百里之途了,莫说人影,便是鬼影都不曾见到...”呢喃自语,虽心慌已止,但寻不得出路,总归心急,喃喃自语之时,少年已在暗自揣度,自己是否从开始就行错了方向。

心思一起,立时动身,点‘地’而起,云纵疾出,青衫身影,扶摇而上,直起数丈不止,当得云纵势尽之时,双足互踏再起,又腾跃数丈,若在天地之间,少年全力施展,恐早已凌空近十丈有余了,但眼前之景,依旧未变,仍是混沌昏暗,不见任何人与物...

再无法腾跃,少年只得散去云纵之力,提气于胸,令得坠落身形翩然而下,直至双足触地,终止身形。

至此之前,少年总觉世间最可怕的并非刀剑、亦非鬼神,而是人心,但当在这混沌之中,时辰愈久,才觉最可怕的,竟是孤独...

仿佛混沌之中,只剩下了自己,亲情也好,友情也罢,似都已随自己迷失在这无尽混沌之中,仿佛过了须臾片刻,又觉过了数载,到最后就连少年自己,也不知在这混沌之中待了多久,只是颓然而坐,眸中星光,暗淡无比。

低落之下,少年甚至动了念头,要了却此生,但当想起碧衣少女之言,又重新振作,可当瞧得周遭无尽昏暗,又觉毫无希望,如此反复,似又渡过一段时日,终是在头顶混沌中发出的雄浑之声下,赫然抬首。

“少年人,这孤独的滋味...如何!”

“是谁!”不知是惊是喜,少年暗淡眸中,几是一瞬,重凝星光,起身之际,循声而问。

可那雄浑之声,却不多言,仍是重复着先前之问。

“孤独的滋味...如何?”

“一整天的会议!更得晚了些!万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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